藩镇军放弃在崇仁打消耗战的计划,史儒丰努力制造大军向南方撤退的假象,艮岭的驻军大张旗鼓挖掘防御工事,帝国空军的侦察机很快捕捉到了这一情报。岭南、云松、固县等地出现大量欢迎藩镇军南下作战的传单。
藩镇的民兵伪装成正规军在南部各县和肾山地区频繁活动,俨然藩镇军主力都没有移动位置。驻扎岭南的官兵在夜间不断受到骚扰,他们常常看见夜空中升起敌军的照明弹,于是手忙脚乱穿戴好装备展开追击。这些追来赶去的官兵都打不上仗,藩镇军的游击队员往往空放两枪后就逃得无影无踪。
根据这些情报,熊达威断定藩镇军正在放弃崇仁,他此时有必要回防中原南部地区。事实上,肾山地区活动的大部分反军此刻晓行夜宿离开兴昌和华穗的据点向西急进,这样浩大的调动不能瞒过“乌龙卫”的眼线,但他们觉得藩镇军的人数不会很多,所以这些情报没有引起熊达威的重视。
四处游荡的方归仁也察觉到敌军的大规模调动,不过他和陶裕霆都被肾山地区没完没了的治安战搅得焦头烂额,暂时没有时间处理这些问题。
隐蔽在兴昌和刚从肾山地区赶来的藩镇军从东面截断朝廷军队的退路,崇仁的驻军随即和他们互为犄角合围了朝廷军队。崇仁附近聚集的藩镇军和民团高达十万之众,双方在火力强度上也大致持平。
藩镇军的秘密调动还是没能瞒过朝廷军队的监视,各种各样的侦察报告逐渐消磨着“镇国公”的安全感。原来撤出崇仁的藩镇军也从附近的几个隐蔽部返回崇仁郊区,负责防御外围阵地的朝廷将校几乎夜不能寐。
熊达威在崇仁市区东北部的剧院里召集麾下部将商讨对策,强作镇定的“镇国公”对一群忧心忡忡的部下说道:“贼军真是自取灭亡,他们胆敢把力量集中到崇仁一带,等到辛浩存、方归仁的大军齐聚于此,贼军必然会坐困坚城之下。”
到了这个时候,保护崇仁外围交通线的邓国梁只能对他的长官实话实说。
“就在几个钟头前,藩镇军试图夺取通往武肃道路上的几个集镇,驻防的部队不擅长野战,他们已经向总部多次求援了。方归仁的大军一直逗留在华穗和下巴山,他们一时半刻未必能赶到。”
好几百名朝廷将校坐满剧院内呈阶梯状分布的沙发椅,熊达威在后面竖起一排帝国国旗与刘帝兴州王旗的高台上拄着镀金手杖来到多媒体屏幕前,他努力向大家证明藩镇军的力量非常薄弱。
不敢贻误战机的梁文远打断了镇国公云山雾罩的长篇大论,他直言不讳的说道:“熊公,这次进军从表现上来看是朝廷军队去清剿贼军,但在实际上却是我们伸出脖子去让贼军来砍。根据飞机侦察获得的报告,贼军至少在崇仁一带集结了八万人的武装,现在大家不能再做春天夜梦了。”
在场的朝廷将校顿时陷入一片哗然,他们大多是赶来前线“镀金”的关系户,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要打一场处于劣势的恶战。
张崇胜随即提出自己的看法。
“两万多装备精良的贼军运动到了崇仁的东北,他们随时都能截断大军的后路。贼人还发动民众在武肃地区展开了“破路运动”,大军的运输动脉可能受到威胁。经过连日激战,我军剩余的弹药仅有两个基数,将士们打上几仗就要拿着烧火棍作战。熊公不妨趁着贼军立足未稳向武肃突围,等到辛浩存的军队和我们汇合,大军再调头一举击溃贼军。”
会场里的气氛愈发变得紧张,梁文远并不认同立即突围的计划,他朝着其他人说道:“攻入崇仁的官兵有很多是精锐的野战部队,每个师差不多都配备了装甲营和炮兵营,火力绝对足够强大,固守上几天不是问题。如果我军贸然突围,大军在中途无法及时展开,贼军就能沉重打击我军。”
作为镇国公嫡系的张崇胜摇头说道:“固守城内就要依赖空军的运力,但是国防部的那些废物可能会打滑头仗,中州能空投的弹药数量需要打问号。”
经过一番权衡利弊的熊达威下达了指示。
“大军不宜久留城内,我们要提早出击打贼军一个措手不及。明天上午六点,御林军就要击溃南边的贼军为大军开辟出一条血路,现在就要安排空军去给贼人送个见面礼。今天晚上,各部队都要给汽车、坦克上满油。”
吴献江麾下的团长宋江涛是“振威侯”安插在朝廷军队里面的“钉子”,这位打算临阵倒戈的将领对熊达威进言说道:“眼下必须强化武肃和崇仁之间的交通线,我愿意带领麾下将士承担这一重任。”
熊达威听罢大喜过望,竟然有人愿意揽下这个不太讨好的任务,他对这位“勇士”说道:“江涛在这场战斗中为全军做出了表率,实在是我辈楷模!明天一战,大家要竭尽全力痛击藩镇军,打出天军的威势。诸位的拳拳报国之心我都看在眼里,天子能有这样的忠臣,何愁贼军不灭。等到战事结束,本帅必然极力保奏诸位,让大家高迁重爵。”
在场众将纷纷向熊达威表达了对于天子的忠心,宋江涛大喜过望,他现在有机会掐住熊达威的脖子了。
紧急会议结束后,吴献江走出剧院主楼沿着楼梯缓慢踱步,这位上年纪的将军吃不消三步并作两步的下楼梯。崇仁县环保局台门里花坛前,吴献江本打算登上他的座驾,这时候军部里的炮兵团参谋郭哲纲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
“吴老,我们这支部队在明天要坚守城区,今晚不妨先放松一下,还请您赶去团部里打几圈麻将。”
吴献江平日里玩忽职守的时候多了去了,他也就没有拒绝对方的请求,多年未获晋升的吴将军坐上郭哲纲的小汽车。刚刚坐上汽车,吴献江就感到有些劳累,他很快便在汽车的后排上睡了过去。这辆汽车在崇仁的街道上放下郭哲纲,然后改变行驶轨迹朝着县城北面的一座卫生所驶去。
帝国各地的卫生所本来是为了保障民众健康而设立的机构,然而卫生所的医生普遍工作毫不上心,只要碰到法定节假日就会放假,他们的态度也非常糟糕。一般而言,乡镇卫生所都是非常僻静的地方。
这辆可疑的小汽车在崇仁北郊的卫生所前停下,通过地下排水管道混入城内的林登万把卫生所的铁门拉开了一条缝隙,他张望一番后说道:“今天休息。”
小汽车的副驾驶员摇下车窗回答说道:“你休息的时候,我的病可不休息。”
这是藩镇军的联络暗号,确认过身份的林登万立即打开了铁门,三四个藩镇军的特务上前拉开汽车的后排车门,他们摇醒吴献江说道:“三姓家奴,快下车,我们到了。”
云里雾里的吴献江眯着眼睛问道:“哲纲去什么地方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名驾驶员从前面转过头来说道:“吴公,你被俘虏了,只要听从大家的安排,藩镇军将士不会为难你。你必须在这里待上廿四个钟头,知道了吗?”
吓得魂不附体的吴献江连忙伸手去摸武装带上的对讲机和配枪,结果他发现上面早已空空如也。吴献江随后发觉自己的手机还没被拿走,不过上面有着定位功能的电话卡被拔掉了。束手无策的吴献江只能听从藩镇军的建议躲进卫生所的院子。
一名藩镇军的特务坐上了汽车,他们要立即把这部车辆处理掉。
藩镇军特务押着吴献江走进卫生所的地下仓库,他在点着一盏昏黄白炽灯的仓库中间发现了一桌酒席,林登万拿着一瓶华穗大曲递到他面前并说道:“我们对吴公非常敬佩,这里的酒水无限量供应。”
吴献江意识到自己被郭哲纲给出卖了,他如今只能和藩镇军合作。
“你去给我换一瓶黄酒来,大曲的度数太高了。”
坐在仓库里的张献进从一台连接着柴油发电机的冰箱里换了一瓶新酒,吴献江往小盅里倒满酒液后说道:“看来朝廷里有人和你们内外勾结,熊达威这下完了,我也要见鬼了,打麻将都要带上警卫啊!”
林登万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挥舞双手说道:“吴公,我们久仰你的大名。当年你支持郭民才,老郭就能坐上藩王宝座。刘帝把你拉拢过来,朝廷大军兵不血刃占领万山南部,他就有胆量称帝。”
“现在天下走向动荡,吴公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时局的走势,假如您能帮藩镇军的忙,刘帝就必败无疑。据说崔义甸和谷大富这样的草包都能在朝廷里坐上高位,吴公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封赏,缓贤忘士的刘帝看来没多少日子了。吴公为何不利用帝国的混乱赌上一把,日后荣登九五也不是没有可能。”
虎死不倒架的吴献江对“猢狲”的这番话感到哭笑不得,张献进坐到了吴献江的对面说道:“老吴,你这个家伙最好讲讲关于郭王爷的事迹,我一直觉得老刘能登基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二天的拂晓时分,橙红色的云霞在天边亮起,连夜整队的数万朝廷军队将要趁着藩镇军立足未稳突围到武肃一带。
赶到城乡结合部的熊达威在卫士的帮助下爬进一辆刘帝二型主战坦克,这辆针对动力和装甲系统进行过特殊强化的坦克足以保障朝廷军队的主帅万无一失。从坦克顶部的翻盖上探出脑袋来的熊达威将双手按在炮塔右侧的火箭发射器上,“镇国公”询问侍立在近旁公路上的幕僚和参谋说道:“献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怎么在这种关键时刻人间蒸发?”
一名参谋回答说道:“老吴估计打了一通宵麻将,现在睡过头了。”
熊达威叹气说道:“这样可说不过去,我们要赶快找找看。”
崇仁城内的官兵首先赶到了吴献江所部的驻地,但他们没有收获任何线索,乌龙卫特务也发现吴献江身上的定位装置被人为关闭了。
到了上午十一点半,焦急的梁文远对熊达威进言说道:“不能等下去了,这是在给贼军包围我们的时间,大军要立刻出发才能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熊达威听罢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大军立刻出发。”
浩浩荡荡的朝廷军队开始沿着崇仁东南方的公路迤逦前进,熊达威一再要求中州的武装直升机部队和空军部队扫清道路上的敌人,保障大军的安全。
不料就在这时,处在朝廷军队后卫的吴献江所部发生了骚动,来自界河的官兵突然袭击刘帝的嫡系部队,一部分将官被哗变部队扣押。
当时还在崇仁东南一座丘陵上指挥大军前进的熊达威和张崇胜得知了这个坏消息,慌张赶来的通讯兵也让二人面如土色。此刻的崇仁市区里炮火四起,藩镇军部队正和哗变的官兵一起挤压被困的朝廷军队。
惊慌的熊达威立即使用无线电对梁文远下达了命令。
“崇仁的后卫不能有闪失。文远,我要你立即带御林军赶去压制城内的叛军。”
有幸被点名参战的梁文远回答说道:“熊公,万万不可回援崇仁,大军一旦展开,贸然后撤就会导致士气崩溃,眼下应当竭尽全力向东南转进,确保辛浩存所部与我们会合。时不我待,如果陷入贼军的包围,大家就会很被动。”
这番话使得熊达威难以作出决断,为难的“镇国公”向身旁的其余众将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邓国梁听罢说道:“辛浩存这个人靠不住,我们还是佯装南下,然后虚晃一枪退往华穗。”
历来和冯国忠不和的熊达威借题发挥批评这位来自下京的将领说道:“你们一个个都要撤退,可到现在为止,贼军打败我们了吗?数万天军又不曾折了锐气,我们应该和这些毛贼草寇决一死战。”
作为熊达威嫡系的张崇胜连忙说道:“大军携带的弹药不是很多,华穗离这里太远,梁将军的建议很有道理,退到武肃才是上策。”
藩镇军对崇仁形成合围的前夜,中原北部突然下起罕见大雪,虽然崇仁市区没受多大的影响,但是广阔的崇南平原却披上了一层“棉被”。
属于大军先头部队的邓国梁把下辖的机械化师摆在队伍最前方,大批步兵紧随其后。
天边的彤云早已消散,一万多官兵仍旧需要扣紧钢盔,拉紧衣服穿行在蓝天下。大口呼出白气的官兵费力从积雪里走过,每走一步,小半条腿都要埋进雪地里。
邓国梁忍不住要将熊达威稀里糊涂的战略批评一番,前沿部队在这时出现了混乱,几辆撤退的坦克和装甲车陷进隐蔽的反坦克壕沟。怒不可遏的邓国梁下令全军正面迎击埋伏在附近的藩镇军。
经过雪中疾行而感到疲惫的官兵尽可能用较好的状态投入战斗,据守沿途村庄里的藩镇军使用五花八门的武器向邓国梁的队列射击。前往武肃必须通过一片险要的山涧,藩镇军穿透力很差的火箭弹会从山涧里源源不断射出。
几部老旧到可以进博物馆的江一、江二型坦克丧失行动能力瘫痪在道路上,那些威力巨大的刘帝二型坦克倒是让袭击者束手无策,普通的穿甲弹难以穿透这类坦克任何一个方向上的护甲。
冒死赶上来破坏坦克履带的藩镇军和官兵开始“短兵相接”,厚重的积雪阻碍了坦克的行进,大胆的藩镇军民工也上了战场,他们敢于爬上坦克直接往炮管内装填雷管。
先前赶到崇仁东部的藩镇军连夜在崇仁和武肃交界的猎熊岭一带调动民工挖掘隐蔽的反坦克壕沟,数千藩镇军在这个空军火力难以展开的隘口埋伏下来,他们努力挡住朝廷大军的锋锐。
财政困难的朝廷在这段日子里没能按时发放邓国梁部队的军饷,这些官兵不能突破藩镇军的防线也就显得情有可原。得知战况危急的梁文远立即安排御林军的两个营赶过去支援前线的友军,这时通讯兵赶过来向他传达了熊达威的命令。
“呈扇状运动的官兵正面临藩镇军从东西两个方向上的合围,由于崇仁南部平原缺乏良好的遮蔽物,大军应当集结到平原上的两座土石山丘上驻守。如果方归仁和辛浩存的军队能及时赶来,依托山地驻守的官兵便能和友军实现‘中心开花’战术。”
梁文远方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如果熊达威的直辖部队没有被藩镇军打散,他不可能下达这样的命令。连忙登上一部步兵战车的梁文远要求部下朝着后方的土石山丘快速运动,训练有素的御林军调转队列返回成为战区的崇南平原。
御林军的官兵发现公路两侧的土丘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冒出一大群匍匐前进的藩镇军步兵,这些背着反坦克火箭的危险分子开始袭击道路上行进的装甲兵。梁文远眼下对情报部门的玩忽职守抱有极大意见,乌龙卫在三天前还信誓旦旦的表示藩镇军主力已经东进。
自行火炮射出的榴弹也在公路附近落下,好在这一阵的炮击虽然颇具声势,但实际落在官兵头上的炮弹却是不多。在爆炸中被抛上高空的石屑和沙土又纷纷扬扬落回地面,沿途那些枝条上覆盖着积雪的树木颓然倒下,烈火在被击毁的装甲车辆上蔓延。
一伙由张崇胜统帅的朝廷官兵正采取低姿死死趴在道路两旁的田地里,他们努力射击着山坡上的藩镇军,一团团不成形状的烟雾从众人枪口里飘散而出。火力强大的御林军帮助他们摆脱了对手的袭扰,
梁文远通过装甲车内部的电子屏幕观察外界状况,他要求车长马上离开交战区。几十名丢掉了武器,满头土灰和汗水的官兵冲上公路拦截御林军的卡车,他们这下算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位失魂落魄,手臂和额头上缠着绷带的步兵排长被请上了梁文远的座驾,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向御林军的师长汇报说道:“张军长的部队全部被贼军打散了,搞得大家都找不到自己的上级。”
梁文远听罢问道:“贼军这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置好炮兵,他们把很多火炮拉过来了吗?”
那名排长解释说道:“两个钟头前,后卫部队就被藩镇军追上了,军长就安排了两个团作为后卫抵挡贼军。对方的人数实在太多,熊长官担心久战不利就要求全军往西边的两座山头上转移,可是很多装备都带不上去,大家就把炮队、汽车和坦克全部丢掉了。”
梁文远听罢恍然大悟,藩镇军正在用临时缴获的火炮打击熊达威的大军,他继续问道:“你们下次要记得拆掉一部分零件或者直接炸掉这些装备。哪两个团被派去担任后卫了?”
这位排长又透露了一个坏消息。
“当时的情况很紧急,军长就安排走在后面的工程团和骑兵团去对付贼军。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了解,我们那个营老早就被贼军打散了。吴军长麾下的宋江涛原来会带兵保护道路,可是我们根本没看到他们的人影。”
御林军带着这些溃军穿过一支支陷入苦战的部队和熊达威靠拢,全军仅有的那个工程团可能已经被藩镇军击溃了,梁文远没有信心突破前方满是路障和地雷的道路。
仅仅几个钟头以前,超过四万名朝廷官兵匆忙撤离崇仁市区,这支混乱的大军此刻已经被藩镇军切割包围。
见势不妙的熊达威带着直辖部队登上崇南平原中部的伏熊崮,这座山头的顶端平整开阔,四周的岩壁却极其陡峭。伏熊崮上的植被很稀少,除了几片肥力不高的农田,整座山峰都被坚硬的岩石所覆盖。
上山的官兵在伏熊崮的山腰发现了一个干燥阴凉的山洞,熊达威就带着兵团司令部躲进这个避难所。“镇国公”的私人医生蹲在寒冷的石块上摆弄着随身携带的药箱,他忙着调配适当剂量的镇定剂,熊达威的厨师和侍从拧开几个密封的矿泉水瓶,把采集自江东南部的高山泉水进行加热,他们急着替长官冲泡可以安定心神的“五马奶粉”。
山洞深处的地面上铺着一张华丽的织锦地毯,瘫坐在地毯上的熊达威脱掉厚重的大衣和武将外套,两名侍从拿着血压计测量长官的心跳。脸色难看的“镇国公”示意两位侍从都坐到毯子上休息,他对着空气说道:“方归仁和老辛要害死大家了,怎么还不过来?”
一群神色慌张的幕僚和低级将校涌到熊达威面前,他们先把奶粉和红丸递给了长官,一名参谋随后说道:“武肃方面的救兵可能短时间里赶不过来。”
吞下一枚红丸的熊达威问道:“我昨天夜里就要求辛浩存往崇仁这边靠拢,他就算爬也能爬到这里。”
神色尴尬的参谋解释说道:“辛长官觉得我们打下了崇仁,他没有机会抢战功,所以就干脆离开部队赶去中州参加古玩拍卖会了,毕竟老辛需要在天子过生日的时候准备好一件礼物。因为主将不在,武肃的驻军不好轻举妄动,他们之前都是装模作样向我们靠拢。熊公放心,我们已经要求中州方面马上派直升机过来营救被围部队。不过贼军的防空火力比较密集,坐直升机也不太安全。”
那群灰头土脸的低级将校都朝着熊达威大倒苦水,他们多次把队列整齐的军队派去前线突围,可是大部分官兵都狼狈逃回伏熊崮。镇国公每分钟都能收到三四封从各处送来的求援急电,无计可施的帝**主将只能选择性忽略这些消息。担任后卫的张崇胜已经完全被藩镇军击溃,各级将校全力弹压都没能阻止连锁性的溃败。
有生以来头一次亲临战场的“镇国公”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有些茫然失措,惊慌的熊达威从他的“佩剑将军”曹杰手里拔出刘帝授予的尚方宝剑,他用剑尖指着那些连排级长官厉声喝道:“平日里一个个都充好佬,现在怎么不声不响了?你们手上的每个连队在历史上都是追随先主屡建奇功的模范部队,难道诸位的表现能对得起先人吗?大家要看看各自军旗上面写着的荣耀,拿出先帝打败‘九旗铁骑’的斗志来。”
本意要安定军心的熊达威将那把明晃晃的三菱长军刺上下挥舞,一旁的副将都吓得魂不附体,他们担心“镇国公”要对作战不力的将官行使先斩后奏的权力。
这些朝廷将校也有说不出的苦衷,上山的辎重部队居然忘记保护好大军的弹药和粮食,他们只把天子授予的节杖和军旗扛上了山头,武将的特供食品和高档餐具也一件没有弄丢。
熊达威随即带着众多幕僚离开山洞来到一块平坦的山间坡地上,众人透过下方枯枝观察着原野上的战况。
整个地区布满了相互追逐的军队和冒起的硝烟,伏熊崮下方的洼地和树林里不时传来激烈的射击声。转瞬即逝的耀眼光点在地面上掀起一连串爆炸,骇人的云团在大地上翻滚。
远处的一座土丘上,几部严重受损而无法移动的坦克被朝廷官兵围成一团作为掩体使用,里面的装甲兵把这些庞然大物当作固定火炮继续战斗。四面聚拢的藩镇军朝这块高地上谨慎发射着榴弹。
就在这座尘土飞扬的土丘上,熊达威的心腹张崇胜正带着卫队抵挡到来的敌人。躲在坦克里的张崇胜无法和部下取得联系,他麾下的几个团长现在音讯全无,这辆坦克撞到反坦克地雷上弄坏了履带。
张崇胜的卫队没剩下多少弹药,藩镇军的反坦克火箭正在让高地上的装甲部队彻底报废。知道大势已去的张崇胜把一套胡哨的武将制服套在自己的卫士上,然后要求他朝北方逃跑。
那个被派去殿后的骑兵团更是被藩镇军打得人仰马翻,刘帝登基后爆发的石油禁运危机导致帝国的交通运输方式倒退了一个时代,交战双方需要动用骡马运输物资。这个骑兵团并没有冲锋陷阵的能力,他们只是利用马匹机动的步战骑兵。
一部分丢掉马匹的官兵围住几辆爆胎的汽车继续作战,其余的官兵无不抱头鼠窜奔向伏熊崮。过去为了补偿被非法侵占的耕地,程克的地方官弄虚作假平整了伏熊崮上的土地,所以这座山头上少有掩护的植被,几颗孤零零的松树突兀矗立在硝烟弥漫的山顶上。锐利的岩石裸露在这些官兵上山的道路两侧,他们早就把妨碍逃跑速度的装备全部丢掉了。
雪后的晴空上出现了令人难堪的景象,一列低空飞行的武装直升机接连被平原上升起的藩镇军导弹和高射炮弹击中,这些价值昂贵的飞机在空中旋转几圈后响着警报声坠向大地,眩目的火团和飞机残骸都飞上了半空。
朝廷空军更是用一种敷衍的态度支援被围部队,他们从天顶投下的炸弹多半不能命中目标。一轮红日渐渐隐入群山,崇仁南部的原野上漂浮着装甲车和汽车被击毁后燃烧形成的柱状烟雾。藩镇军的炮击让伏熊崮上山石迸裂,几乎每一发炮弹都能带走几个官兵。如梦方醒的熊达威惊叹说道:“贼军如此厉害,难怪辛伟民和陶裕霆都吃了瘪。”
就在“镇国公”及其众将束手无策之际,梁文远带着三个营的御林军沿着伏熊崮后山的羊肠小道摸了上来。看到那些装备精良的御林军官兵,大受鼓舞的熊达威立即朝梁文远所在的小径赶了过去。
一经见面,梁文远就对熊达威说道:“熊公,伏熊崮上没有水源,将士们都要取雪水止渴,此地不宜久留。”
熊达威听罢解释说道:“贼军在平原上伏击我们,辛伟民当初就是在无险可守的公路上被打败了。假如大军没有率先抢占伏熊崮,贼军可能就会躲到这座山头上来夹击我们。文远,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
梁文远指着那一轮正缓慢沉入地平线,此刻格外耀眼的太阳说道:“伏熊崮不是什么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再这么等下去,大军必然弹药耗尽。贼军在夜战上不是很擅长,御林军手上倒是有一批质量过硬的夜视仪,也许大军可以连夜突围。熊公,伏熊崮附近还剩下多少部队?”
熊达威叹着气的说道:“最多不会超过两万人,邓国梁和张崇胜都和总部失去联络,他们已经被贼军捉住了。半年以前,鄙人在天子面前夸下海口要带着几十万大军一举肃清宇内,要是在这个破地方身死兵灭,不知道历史会这么评价我们。”
梁文远沉吟片刻后说道:“我麾下的御林军还有大概六千多人,下辖的几个装甲营能凑出五六十部坦克和装甲车,熊公的部队在突围时要牢牢跟紧御林军。朝廷军队打贼军就好比是职业运动员打业余选手,我们还有很大的机会。”
伏熊崮上的朝廷官兵坚守阵地,熊达威和麾下将校登上一批坦克秘密突围。朝廷的装甲兵在崇南平原上徐徐展开,他们在行进时推开积雪,让地面留下深深的履带印痕。
炮声隆隆的旷野上有反军直升机低空飞掠,一批老旧的火箭弹在夜空中闪烁,这种级别的火力对于装备精良的御林军不构成威胁,但是携带火箭弹的直升机就像夏日的蚊虫一样令人心烦。
朝廷装甲兵有着卓越的装备优势,熊达威相信御林军能在突围时打出一场横扫千军的战斗。天边那些残留着积雪的高山上部署着藩镇军炮兵,激战后升腾的云团不时被照明弹所照亮。高山上飞起的导弹让大地颤动,但是朝廷方面被击毁的目标寥寥无几。
战区边缘布置着藩镇军缺乏燃油的装甲兵,他们只能保持怠速移动,因为缺少维护的零件和技术工人,史儒丰把剩下的坦克当作移动炮台使用。
企图突围的朝廷官兵撞上这支为数不多的装甲部队,后者混乱的队列受到切割,一通炮击以后,冒出黑烟和暗红色火星的藩镇军坦克不再动弹。
新的太阳缓缓升起,紫色的曙光从群山背后流出,战场上的苍凉景象让通过热成像仪观察外界情况的朝廷官兵印象深刻。他们攻入一座露天布阵的炮兵阵地,大意的藩镇军把反坦克炮的炮弹和油料随意摆放,所以连锁爆炸不可避免。阵地里的木板营房和牵引火炮在爆炸中四分五裂,躲进堑壕里的藩镇军照样被热浪所吞噬。
冲出营地的朝廷官兵发现远处的废弃公路上有两辆藩镇军的步兵战车,他们正缓缓接近营区,朝廷的装甲兵连忙追赶过去。
双方尚未交战,官兵队列右侧却出现一整排藩镇军坦克。大感震惊的熊达威对同乘一辆坦克的梁文远叫道:“贼人居然想侧击我们。”
事实上藩镇军完全是在胡乱作战,后面的几辆坦克速度太慢,队列难以保持一致,所以反而形成侧击的效果。藩镇军果然没有利用好眼下的战场态势,他们主动冲进朝廷军队的队列。
熊达威记得显示器上出现过几个混乱的片段,扬起的沙土和遭到摧毁的友军就是他对这场遭遇战的全部记忆。藩镇军的游击队开着装满炸弹的汽车离开公路,他们希望用这种方式搅乱破坏朝廷的坦克。
混战持续了三四分钟,天空中出现一闪而过的光点,飞掠的朝廷战机在战场上投下炸弹,待在公路上的藩镇军队霎时崩溃。
御林军的先头部队终于开辟出一条大军突围的生命线,据守在伏熊崮上的官兵挤作一团冲出阵地,崇南平原上的爆炸就如同新年夜里的烟火一般密集。
梁文远要求御林军的大小将校挂上子弹袋奔赴火线,如果不是御林军官兵在前线浴血奋战,熊达威可能没法将任何一支成建制的部队带出包围圈。
苦战一昼夜后,熊达威率领残兵败将狼狈逃到武肃西郊的一处集镇,“镇国公”猛然发现自己直辖的大兵团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万名官兵,大军的装甲车辆和火炮也几乎丢光了。
熊达威乘坐的那辆坦克停在集镇东部的菜市场外,感到车内很是气闷的“镇国公”带着部下离开坦克出来透气。菜市场前方的空地上坐满垂头丧气的官兵,沿街的商铺门口堆着大军携带的绿色弹药箱。
激战一夜的官兵早已体力不支,几个劳累的士兵躺倒在一座超市的卷闸门边上,他们将枪械横七竖八丢到地上。熊达威的部将见状大怒,他拔下武装带上前抽打那些昏昏睡去的士兵,不料刚打起一个官兵就有另一个官兵睡倒。
梁文远上前伸手挡下那名部将的武装带说道:“将士们连续作战,难免疲劳了。武将都躲在装甲车里,大家要体谅他们。”
熊达威见状说道:“辛浩存玩忽职守,我要去东都参他一本。”
话音刚落,隐隐约约的炮声就在集镇边缘响起。原来坐在地上的士兵都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佩剑将军”曹杰惊叫道:“难不成贼军赶上来了,天亡我也!”
几名通信兵跑上来汇报了最新的情况,原来辛浩存已经赶来这里接应“镇国公”的部队。刚才的炮击不过是辛浩存针对贼军进行震慑而发射的炮弹。辛浩存在几分钟后带着浩浩荡荡的部队开进集镇,他们还带来很多补给品慰问刚离开火线的官兵。
笑容可掬的辛浩存从一部卡车上纵身跃下,他朝着熊达威等人说道:“贼军已经被我军彻底击溃,熊公应火速进入武肃休整。”
在场的众将听罢无不恼火,熊达威拔出腰间佩戴的尚方宝剑往地上顿了顿后说道:“托老辛你的福,大家都安全了。”
辛浩存朝着背后的将士们说道:“各位,我们先请熊长官和几位将军去武肃坐一坐。”
梁文远有些生气的挥了挥手说道:“不必了。”
崇仁南部的战火基本熄灭以后,史儒丰带着一群藩镇军将校赶往战场犒劳得胜的将士。此刻赶往崇南平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这位藩镇军主将却可以博得亲临前线的勇武美名。
坐着一辆特别加固过装甲的步兵战车,史儒丰在大队步兵的护送下来到崇南平原上的相公殿村,藩镇军在这个村子里围歼了超过一千名官兵。
史儒丰、黄尚义、李承泽、余德志、洪时先带着一群幕僚走上经过激烈交火的村道,作为程克麾下将校的李承泽脸色不太好看,他们这次让史儒丰在功劳上压了一头。
相公殿是个不小的村庄,几个钟头前发生的炮战“拓宽”了村庄内部的狭窄道路,一些上了年头的木制民居还在冒着明火。
八百名缴械投降的官兵把各自的武器堆成一个圆圈摆在路边,卸下沉重装备的朝廷将士坐在路边的碎砖块上休息,他们用迷茫的眼睛张望着到来的藩镇军。几辆履带被摧毁的装甲车堵住了村庄的主干道,穿着独特操作服的装甲兵正和到来的藩镇军步兵讨论这场战斗里的心得。
相公殿里的居民都在朝廷军队迫近崇仁后跑到别处避难,现在的村庄显得荒凉破败。村口的晒谷场上停着一辆还在燃烧的军用卡车,洪时先透过卡车看到几棵树叶屈指可数的老树在灼热的气流中扭曲变形。
村庄里的小巷用鹅卵石和青石板铺成,来年春天就会有丝丝绿草从石缝里透出,洪时先环顾正在民居四周跑动的藩镇军将士后对余德志说道:“偌大的一个村子,老百姓居然跑得一个不剩。”
不肯放慢脚步的余德志听罢说道:“这里的小后生都参加藩镇军了,听说朝廷大军要来打崇仁以后,我们就把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转移到东边的山区里去。这些空房现在可以给我们屯兵。”
洪时先听罢说道:“朝廷控制区的宣传教育害人不浅,他们全部在宣传物质至上,年轻人都去追名逐利,不愿意建设自己的老家。”
史儒丰听罢笑道:“朝廷在政策上犯了糊涂,他们急着炒地皮盖高楼来透支经济。想要炒房地产,朝廷就强行把各种基础设施都往主要城市移动,如此一来就产生了一大堆无产游民,反过来威胁刘帝的江山。”
余德志听罢笑道:“我是个山野村夫,待在一座县城里都嫌太热闹了。”
洪时先继续说道:“这是狗头军师郑文和的把戏,只要民众往陌生的地区移动,他们就会丧失原来强有力的宗族凝聚力,日后便会任人宰割。假如日后有人重整了帝国,他就要把治国重点放在均衡提高城乡收入上。”
村庄中心的祠堂对面有一棵上半段被烧成焦炭的参天大树,大树干枯的树干上悬挂着地方官颁发的蓝色牌照。上面记录着这棵珍稀树木的历史和科属。一门看上去威力无穷的牵引火炮倾倒在大树旁边的简易花坛边,几名藩镇军士兵和游击队员正努力挪动这门大炮。
最近躲在史儒丰司令部里吃空饷躲炮弹的余德志一眼看到了古树旁边抱手而立的两个游击队员,他赶忙上去和张献进、林登万二人打了招呼。
此时的张献进看上去神采奕奕,他拍打着余德志的肩头说道:“德志,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像今天这么痛快过,昨天我和‘猢狲’在崇仁抓了只‘大老虎’,现在就锁在对面的祠堂里。”
林登万现在的打扮很是滑稽,他往身上挂了一条武将的武装带,一左一右佩挂着两把剑鞘用魔法矿装饰的闪亮细剑。余德志打趣说道:“林先生,你从什么地方偷来了这些宝贝?你现在看上去就像《法师》里的狩魔人。”
“猢狲”笑着回答说道:“大家在相公殿清点缴获的武器装备,我们就押着吴献江赶了过来,献进兄在路上发现一辆翻倒在稻田里的卡车,这里面全是武将的特供食品和朝廷赐予的节杖。”
史儒丰等人刚走进祠堂前的广场,几名藩镇军将士就押着邓国梁和张崇胜两位高级俘虏赶过来,张献进低头对“猢狲”说道:“今天还是不够过瘾,咱们没能在百万军中取下熊达威的首级。”
林登万摇头说道:“不用担心,我看今天就是刘帝江山崩塌的开始,日后建功立业的机会会多如牛毛。”
缩头缩脑的张崇胜和邓国梁披着普通官兵的棉大衣迈着小碎步向前走去,藩镇军的将校可不敢失了礼数,史儒丰上前拉住两位军长的各一只手说道:“二位将军,今天我们能在这里见面其实不是一件让人感到开心的事情。”
邓国梁急于讨好藩镇军的将校,他连忙表态说道:“败军之将,不敢言勇。我从一开始就不支持刘帝的削藩政策,熊达威进军崇仁真是自取其辱。”
几个新闻记者这下捡到了“元宝”,他们连忙赶上去要采访两位被俘的军长。大胆的张献进对那些押送高级俘虏的藩镇军将士说道:“你们上去合一个影,网络上的社交媒体肯定会推送这件大事。”
几位年轻的藩镇军将士找了一辆炮塔被炸飞的刘帝二型主战坦克作为背景板,然后拉着两位朝廷将领和众多藩镇军将校合影留念。史儒丰对兴高采烈的将士们说道:“你们不要立即发表这张照片,不然朝廷的空军会来这里搞“斩首行动”。
望着硝烟逐渐散去的村庄,余德志的心中涌起了一些灵感,他的嘴巴里蹦出一首名为《崇仁大捷》的歪诗。
“达威雄兵起若飞,袭取武肃自鼓吹。崇仁荒丘行不得,三军难透数重围。精兵强将今已矣,御林强军又何为?镇国熊公摧心胆,东都崔贼应泪垂。”
记录下这首顺口溜级别的歪诗以后,余德志询问身边的张献进说道:“献进,我的诗词水平如何,你有什么看法吗?”
肚子里倒也有几滴墨水的张献进回答说道:“我能有什么看法?不过抄袭要适可而止。”
兴建于前朝中期的相公殿祠堂在去年进行过翻新,这座祠堂独特的建筑风格被完整保留下来。祠堂一左一右各有三扇窗户,二楼装饰着两扇带有挡雨护檐的窗户,这些窗户看上去就像上面长着眉毛的眼睛。一楼的窗户刚好夹在二楼两扇窗中间的位置,这就像一张张开的大嘴,三道窗户成功组成了一张惊诧的人脸。
如果广场上的众人获得透视的特异功能,他们就能透过祠堂右侧二楼用青石雕刻而成的窗户看到有趣的一幕。作为吴献江老乡的洪时先此刻和倒戈将军宋江涛正对被俘虏的吴献江展开心理攻势。
一旦击垮伏熊崮上的朝廷军队,藩镇军就马不停蹄进占崇仁,仍在城内混战的朝廷败军纷纷投降,吴献江的部队已经不复存在了。
林登万和张献进配合藩镇军将士把关押在卫生所的吴献江送到相公殿,这位俘虏肩章上的星星杠杠数量可是破了纪录。
稀里糊涂的吴将军在祠堂二楼一张木制靠背椅上睡着了,随后他就听到外面传来极为嘈杂的声音,他发现祠堂前方的广场上挤满了来自不同部队的俘虏,洪时先和宋江涛就在这个时候走进房间,他们上来就要求卫士解开吴献江身上的手铐。
吴献江一看到宋江涛就气不打一处来,正是对方的部下将他绑架到了卫生所。洪时先站在远处用恭敬的语气说道:“小人冒犯将军天威,还请吴公恕罪。”
这种恭维取得了预计的效果,吴献江原来紧绷的面皮变得放松,他对着宋江涛问道:“江涛,你可是把大家还惨了,你这个团居然帮助贼军围堵熊公,这可是一项重罪。”
宋江涛立即答道:“在下从未反叛天子,藩镇军其实也竭诚拥护刘帝。吴公,现在的朝廷**不堪,崔义甸、李崇福、冯国忠互相结党倾轧,百姓困苦不已。我这个团过去是界河东部的卫戍部队,将士们的待遇一直都很差,所以我才会和藩镇军展开合作。老吴,你想想看好了,现在武器和部队都打没了,你回到东都能有退休金拿吗?”
洪时先也插嘴说道:“吴公,中原地区打了大半年的仗,这都是朝廷里那些好战分子搞出来的事情,藩镇军的将士早就不想打下去了。朝廷军队丢了崇仁,熊达威怕是要拿你当替罪羊。”
吴献江闭上双眼颓然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说道:“各位,如果我能回到东都,一定会帮大家讲好话,努力促成双方停战。”
宋江涛坐到吴献江的对面说道:“吴公,我们来做一笔生意,你能安全回到东都,而且不会被追究责任,我在朝廷里其实或多或少有些关系。刘帝日后还会任命你在各个战场上效力,但我们希望你能减少双方的冲突。”
“但凡吴公驻防的地区就划为非军事区,假如国防部有什么指示,大家希望通过吴公了解一二。眼下的局势里,你我都是共存的,如果藩镇军被消灭了,地方军将士就没有用武之地,他们的待遇就会更差。飞扬跋扈的‘唯一帝皇’印钞票、举外债、打内战,这些手段都不得人心。”
吴献江对这种交易并不排斥,他在二十多年前关于郭民才的那桩生意不太成功,现在他打算再出卖一次刘帝。内心动摇的吴献江听罢说道:“罢了,现在的确有必要劝劝老刘,我乐意和藩镇军将士合作。但凡有在下能够效力的地方,鄙人一定尽心竭力处理。”
站在一旁的卫士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瓶烧酒,他小心翼翼斟满一小盅递给吴献江,洪时先从旁说道:“吴公和我算是老乡,这杯酒算是给吴公压惊了。”
吴献江连忙接过酒杯说道:“败军之将,如何值得先生这样对待。”
洪时先听罢说道:“吴公能相助我军,这无疑是有功百姓,有功国家。”
吴献江这个人历来就是缺乏信义的代名词,不过洪时先觉得在朝廷内部埋下这个定时炸弹会收获意想不到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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