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穗和下巴山交界的山区是庄顺的出生地,原来他也是程克治理下的守法小民。庄顺的老家在肾山的西岭上,这是一个昼夜温差极大,夏天的晚上都需要盖棉被的地方。前往临河的学校需要庄顺走上十五里的山路,不过他不管风霜雨雪都能及时赶到。到校以后的庄顺大多数时间都在教室里打瞌睡,他的最大爱好还是和朋友趴在教室前的栏杆上看风景。
老师常常对他发难问道:“你这么辛苦过来,难道就是为了睡觉吗?”
庄顺一向不回答这个问题,他是喜欢上学而不喜欢上课的人,走这十五里的山路只是为了和朋友相聚。余德志和庄顺是隔壁班的同学,他们常常在课余时间玩纸牌游戏。庄顺的家境可以说很不错了,他的父亲当过西岭的村长,每年卖茶叶和香榧可以赚不少钱。皮夹里总是有几张钞票的庄顺不是悭吝之人,他从不拒绝朋友的求助。
藩镇也有独立的科举考试,程克巴掌大的地盘上只有一座大学,庄顺最后考上了花钱就能上榜的“圣朝中心发展建设学院”。在帝国内部,许多学校为了招揽生源会在校名上耍花招,不入流的学校往往会使用“帝国”、“中央”、“神朝”这类专有名词进行虚假宣传来制造师资力量雄厚和历史悠久的假象。帝国教育部后来颁布法律禁止这类自吹自擂和乱认祖宗的行为。庄顺考上的这座学校在打擦边球上颇有造诣,校长找到了“圣朝”、“中心”等未被禁用的词汇作为代替品。
科举考试结束后有长达两个月的假期,庄顺希望能赚些闲钱来孝敬父母。他考虑过卖苦力搬砖、帮忙代练游戏账号、赌博等门路,最后决定就地取材靠挖掘居所近旁山丘上生长的金银花草药卖钱。庄顺的发小叶华丰也参与其中,二人带着箩筐、锄头、麻袋和花露水来到山上劳作,因为蹲在茂盛的草地中格外需要防范蚊虫的叮咬,庄顺变得离不开花露水了。
山区夏日清晨和傍晚的阳光不太猛烈,温度也很低,所以二人每天早上四点半开工,到了九点半阳光普照的时候就下班。随后的时间里,他们会和朋友打牌消磨时光,等到入夜后暑气消退再去挖掘。
如果把每天收获的金银花晒干卖给各村镇市集的收购人员,他们一天能赚八十块。叶华丰不愿意找他们出手,他告诉庄顺说道:“这些人的抽头比例太大,我们直接拿去甘霖市场卖掉,这样一天大概能收一百一。”
庄顺倒是不反对这个提议,他有个在甘霖的朋友许久没有去拜访,不妨趁这个机会去看看也好。
刘帝登基后的最初几年里,帝国维持着江后主时期的经济发展速度,民众开始摆脱江康时代刻骨铭心的饥荒和贫困。藩镇和朝廷的关系远没有后来这样紧张,甘霖正好是蛟镇、固来、中州三地的物资集散点,所以在当时非常繁荣。
朝廷和藩镇控制区交界的集镇有许多自由市场,庄顺的目的地便是其中的两头门镇。他们借来了一部摩托车,叶华丰将装满金银花的麻袋用布条和胶带包裹严实,然后绑到了摩托的后座上,他们取道华穗赶往甘霖。
甘霖和下巴山之间的“两头门”因为横穿市集的公路而变得兴盛,在集镇的南北出入口处,当地居民筹款修筑了两座六米高的门楼,这些建筑让“两头门”变得名副其实起来。
穿过铺设着琉璃瓦的门楼和两侧种满水杉的公路,繁荣的市场出现在二人面前。两头门市场的外观非常简陋,这里不过是一大片空旷的砂土地。市场边缘有着一圈两层楼高的店面房和围墙,中间的空地被蓝色铁皮大棚覆盖着,大棚下面是一个热闹的菜市场。市场里五金建材、粮油、水果、保健品和纺织品之类的店铺应有尽有,除了明面上交易的物品,许多从朝廷控制区走私来的货物也在这里集散。
靠近街面的店铺里有一家出售保健品的商店,店门口的台阶两侧堆满各类纸箱和玻璃容器,这里面装着枸杞、无花果干和北直隶参之类的商品,二人的货物能够在这里进行脱手。经常来这里的叶华丰对着庄顺说道:“你先和老板谈谈,我现在有点小事。”
庄顺知道他的同伴喜欢在小钱上斤斤计较,叶华丰可能会在店里和老板花上半天时间讨价还价,不在乎蝇头小利的庄顺很乐意一个人进去交涉。露天市场的气温很高,急着要避一避日头的庄顺说道:“你去好了,记得给我带瓶饮料回来。”
根据传统医学的说法,庄顺的胃有些过热,所以格外喜欢用汽水来压制胃火,叶华丰调侃说道:“老庄,小心以后得糖尿病。”
叶华丰扛着麻袋往店铺旁边的电器回收站走过去,庄顺拖着装满干金银花的麻袋和保健品店的老板开始谈论价钱。
这时佩戴着臂章的临时警备队员也走进了店里,老板连忙迎上前去想要说话。这名警备队员将几乎燃尽的烟屁股往地上一丢,然后他指着烟头说道:“老板,消防不合格,拿一百块出来。”
老板撇下庄顺上前赔笑说道:“您实在是在说笑,我把这几天的孝敬给忘了。”
店主从裤袋里掏出皮夹,他递上一张百元面额的中原流通券,警备队员接过纸钞并从近旁的玻璃容器里掏了一把枸杞塞进口中,他指了指别在腰间的电击棍说道:“做生意要老实,不然我这个朋友会不高兴的。”
等到这名警备队员走远,店主无奈的对庄顺说道:“这家伙不太上道,要钱的方式和讨饭佬差不多。”
庄顺望着警备队员的背影说道:“程克给执法人员的工资还不够养家糊口,他们难免要另找生财的门路。”
店主点头说道:“这几个都是没有编制的临时工,签合同的警备队员都坐在办公室里。”
脱手这些金银花以后,庄顺的腰包里多了将近六百块,但是他的朋友叶华丰迟迟没有回来。庄顺于是走进地面上堆满铁钳、扳手和变压器的电器回收站,他在这里也没有看到人影。
回收站内部的房间敞开着,庄顺走到门框下往里面看了看,他发现刚才那个不上道的警备队员正高举有着黑色塑料外壳的电击棍准备猛烈向前击打,另外有一个人正被手铐拷在靠墙的管道上,庄顺发现这个人就是同自己结伴来这里的叶华丰。面对这种违规手段,回收站的管理员正惊慌失措的蹲在角落里。
本能驱动庄顺采取了行动,他拾起地上的铁钳对着“衙役”的后背砸了出去。这名警备队员的反应不够迅捷,他被飞来的物体击中并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勃然大怒的庄顺此时意犹未尽,他上去抢走警备队员手中的电击棍奋力砸向对方。骨骼碎裂和塑料变形的声音交错在一起,这名队员传出了嘶哑的惨叫。
庄顺用力之大让电击棍的变压电池和珐琅护垫从塑料外壳里飞散而出,扑上去压住对方的庄顺举起拳头轮番捶打倒地的警备队员,这家伙吃了几记重拳就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至少三个钟头不会清醒过来。庄顺从昏倒的队员腰间找到钥匙上前解开叶华丰的手铐。
狼狈的叶华丰说道:“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快跑吧。”
在返回肾山的砂土小路上,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庄顺才意识到自己惹了**烦,这名警备队员必然要以“暴力干扰执法”的罪名捉拿他。刚才的一击可以为自己带来五年徒刑,庄顺为此询问叶华丰说道:“华丰,你没有伤到吧,警备队为什么要把你铐起来?”
叶华丰颇为苦涩的说道:“我腿上被他踢了一脚,刚才不敢乱动,所以没有多挨拳头。今天搞了几台黑电瓶要来这里出手,老板正好也回收这种东西。警备队员突然闯了进来,他要我和老板各自拿出一千块钱息事宁人,我拿不出来。”
当时的蛟镇是南直隶发展势头最为迅猛的县城,电机、轴承、电瓶、领带和纺织品等行业颇为繁荣。这座不到三十万人口的县城竟有数百家忙碌的工厂,每天夜里的蛟镇开发区都灯火通明,生意人从来不必担心缺少订单。
蛟镇生产的货物按正常的交易路线要从固来到达甘霖。在固甘公路上,藩镇和朝廷都设立了税关与检查站,产品价格水涨船高。因为通过缓冲地带也能把物资带到甘霖的贸易市场,所以各种各样的走私活动也就层出不穷。
朝廷的陆军部队负责守备公路上的检查站,贵族和私枭能通过行贿手段从军官处取得合法的通行证,然后明目张胆利用军用车队进行走私。地方官会当仁不让的拿走抽头,超载的车队会压坏路面,公路管理局自然乐意向上级打报告索要修复的款项,然后盘算着如何把这笔钱塞进自己腰包。
蛟镇的电瓶厂时常因为客户倒闭而积压下货物,有人会把这些货物低价购入并扮作探险旅游的游客来到肾山进行交易。叶华丰偷偷买了六七只电瓶藏在麻袋里准备脱手。如果这笔生意成功,他能赚到将近三百块钱,虽然数额不是很大,这些钱也是帝国平民每月社保补贴的六倍之多。
此刻的庄顺并不认为叶华丰走私几台电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帝国的法律对于平民百姓而言无比严苛,享受特权的勋贵反而可以为所欲为。肾山的村镇中有许多蒙受过冤狱的长辈,他们都对警备队手里的电击棍记忆犹新。这些警备队员在平民眼中如同古代王朝的基层衙役,他们不过是欺软怕硬的代名词罢了。过去的庄顺也被这群“衙役”以“携带武器”为名进行过搜查,他们的手都快伸到他屁股里去了。
庄顺盯着前方崎岖的烂泥路说道:“你倒是剩下了一千块钱。”
叶华丰此时有些惊慌的问道:“我们要怎么办?这家伙已经休克,事情惹大了。”
庄顺安慰他的朋友说道:“警备队员根本认不出我们,现在要找个地方避风头。”
叶华丰便提议前往华穗北部的林场里躲避,那块土地被当地的富户洪时先承包了。华穗北方的好几座山丘上的林地现在都属于洪时先,叶华丰曾经帮他摘过茶叶,两个人因此有些交情。比庄顺大不了几岁的洪时先在地方上有些影响力,他能够设法赶跑前来搜查的警备队。
洪时先在视野开阔的高山上修筑住宅,他当时过着半隐居生活,所以平时的访客不是很多。庄顺的到来让他非常高兴,三个人每天傍晚都要在门前晒谷场上摆上一圆桌的酒菜,他们会一边对饮一边欣赏红日在山间隐没的美景。等到晚霞消退,黑夜降临在众人头顶的天空以后,他们就会坐下来探讨帝国的局势。
躲藏了十几天以后,庄顺和叶华丰坚决想要告辞,洪时先告知二人一个新的坏消息。先前被庄顺殴打的警备队员是个酒色之徒,吃了一顿拳棒以后便一病不起,昨天居然死了。对于这种命案,警备队必然会严厉彻查。
庄顺还是担心会给洪时先带来麻烦,所以他们偷偷溜走了。洪时先以为庄顺会选择逃亡到朝廷控制区或者史泽豪的地盘,但是实际情况和洪时先的判断完全相反,胆大妄为的庄顺和叶华丰进入朝廷和藩镇“两不管”的缓冲地带,他们依靠肾山的深林溪谷躲避警备队的追捕。两名年轻人对这里的群山了如指掌,二人藏身在其中的岩穴里度过了一段日子。江先主分封三藩以后,实力最弱的程可喜担心受朝廷的攻击,所以要求将肾山山区作为朝廷和藩镇之间不设防和不设置行政机构的缓冲地带,这项政策大大帮助了庄顺。
即便如此,庄顺还是需要设法补充给养,他的朋友和同乡会偷偷将各种物资送到接头地点帮助他们渡过这段艰难的日子。庄顺有了另外的念头,帝国的开国皇帝江康靠在东荒山区打游击发迹,自己或许也有游击战上的天赋。缓冲地带有许多走私的客商,庄顺决定靠洗劫走私者来取得补给。
庄顺最大的问题在于缺乏武器,他很快就导演了一出“智取警备队”的好戏。这位强盗对于华穗下辖的临河镇非常熟悉,那里唯一的治安力量就是警备支部。支部军火库里有不少真枪实弹,那些警备队员却都是浑浑噩噩等待退休的关系户。既然他们既无胆量,也无战斗力,庄顺就有可乘之机。
刘帝七年的九月十五日,庄顺和叶华丰来到临河警备队支部外展开抢夺武器的行动。
行动时间大概是下午的一点半,因为整个上午都下着连绵的细雨,这样的天气不免令人感到昏昏欲睡。
临河警备支部是一座独立的坚固院落,正门安装的自动伸缩门完全挡住了庄顺的去路,大门左侧的传达室里亮着灯光,上了年纪的警备队员负责看守传达室。老警备队员正用一台小型电视机收看岭北电视台的拳击比赛,传达室的桌子上摆放了一份体育年鉴,上面写满了参赛选手的赔率和盘口。房间的墙壁上钉着一根长木条,木条上面有许多悬挂武器的金属挂钩,一把霰弹枪和几根电击棍就挂在上面。
老警备队员端起面前桌台上的白瓷茶杯喝了口浓茶,这时他发现有人正在敲打覆盖蓝膜的玻璃窗,快要退休的警备队员显得很不耐烦,他推开玻璃窗问道:“你们找哪位?”
传达室外面披着雨衣的访客回答说道:“我来送快递,需要客户签名,能不能放我进去?”
警备队员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象,这位访客正拖着一部装载有引擎的三轮车站在外面,三轮车的后箱上覆盖着一块防雨布,快递纸箱的一角露了出来。老警备队员对着快递员说道:“快去快回。”
传达室的侧门被打开了,这位快递员迅速把手伸到雨衣下面,他突然拔出一支火铳顶住这名看守的胸口,然后低声说道:“不要出声,保你没事。”
警备队员的双腿立即开始打战,他战战兢兢的退回传达室里,坐倒在靠背木椅上。快递员看了看台面上摆放的电话机,然后拿出胶带和麻绳将这位警备队员绑到椅子上。
伪装成快递员的庄顺从墙壁上取下霰弹枪,一旁的警备队员对此毫无作为,因为程克没有支付值得他冒生命危险的工资。
快递员庄顺来到房檐下招呼躲在墙角的叶华丰进入警备支部,他们拿到一支霰弹枪和一把手枪,不过枪里面没有子弹。传达室的守卫根本就不会开枪,自然不曾储备弹药。
按照常理,这个警备支部里会有十四名队员看守,他们都配备了电击棍、手枪和霰弹枪这类武器,但是今天这个支部里的看守不会超过五人。传达室外面的停车场里没有巡逻车,这说明好几个队员都出去押牌九、打麻将和钓鱼了,支部的防备空前松懈。
传达室后面的广场上有一堵处在花坛中央的大理石砖墙,墙壁上面使用金色的油漆涂写着“护民利剑”四字,这便是程克父亲的杰作。庄顺和叶华丰穿过花坛来到警备支部的主楼前停下,本来应该在一楼接待室里执勤的队员还没有从午睡中苏醒过来,庄顺悄无声息的走到接待柜台后面捂住了他的嘴巴,然后用枪口抵住对方的后背。
成为俘虏的警备队员方才清醒过来,他几乎吓得大小便失禁,浑身上下猛烈抽搐起来。叶华丰抬起霰弹枪走进接待室,他首先看了一眼柜台上的老旧电脑,屏幕上还有一盘没有完成的纸牌游戏,随后他对着那名队员说道:“其他人在什么地方?”
在好几秒的沉默以后,警备队员的惊悚感才稍微消退。他开口答道:“传达室有一个,四个在支队长办公室‘斗牛’。”
二人押着这名队员走上二楼,来到支队长的办公室门外。办公室的实木房门里不断传来“牛九”、“十破”和“牛牛”之类的叫喊声,余下的警备队员都专注在赌博上面,他们对外界变化毫无察觉。
叶华丰让那名俘虏推开房门站在前方,这一举动打扰了刚刚抓到好牌的支队长。支队长见状厉声喝道:“你把班站完了,再过来玩。”
俘虏身后的庄顺故意说道:“各位,我要报案。”
一名正在抽屉里找钞票的队员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脑子不灵光的东西,你没去下面登记吗?”
看到这些玩忽职守的乌合之众都没有携带武器,庄顺便将俘虏向前一推,然后亮出了刚刚缴获的霰弹枪叫道:“我想来支部借些枪支弹药,各位和我都是同乡,想必不会为难我。”
支队长立刻双手抱头蹲到地上,然后他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丢了出去,他还不忘虚张声势的说道:“拿几把枪没什么问题,但是我警告你,今天不要出命案。”
余下的几名队员也都选择放弃抵抗,任凭叶华丰拿走他们的通讯工具,并用胶带堵住他们的嘴巴。庄顺用缴获的手铐将他们铐到隔壁杂物间的水管上。支队长带着二人来到警备队主楼旁边的仓库并用钥匙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门。
在落满灰尘的仓库中,生锈的铁架上摆满保养不佳的各种武器。警备队使用的防弹衣、催泪弹、手枪和霰弹枪应有尽有,军队使用的先主杠一步枪也在这里有收藏。他们招呼支队长将武器搬上车库里的备用巡逻车,然后押着全部六名队员来到地下室的临时监狱。
临时监狱的结构非常简单,一条狭窄的过道被两排配有铁栅栏的房间夹在中间。静得出奇的拘留室让人心生惶恐,叶华丰不禁感叹说道:“这里看上去不错,比镇中学的宿舍好多了。”
庄顺勒令支队长打开所有的铁栅栏并告诉被收押的犯人可以自行离去,因为打架斗殴等罪名被捕的囚犯不为所动,他们过几天就会被释放出去。涉嫌偷窃七部电瓶车,即将面临三年徒刑的卢观潮加入了庄顺的队伍,他迫切希望摆脱牢狱之灾。
庄顺将所有警备队员都关进牢房里,然后让叶华丰开着巡逻车离开临河镇。进入肾山山麓以后,他们丢弃缴获的汽车,然后把武器弹药搬上事先准备好的骡车,一同消失在崎岖的山间道路上。
庄顺袭击临河警备支部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华穗县警备队组织荷枪实弹的数十名队员进入缓冲地带展开搜捕,可是熟悉地形的庄顺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警备队员本就是些“薪水小偷”,他们对缓冲地带的搜捕完全提不起劲,最后只能宣告“行动胜利结束”。庄顺也给足了对方面子,没有伤害任何一名警备队员,他不想扩大双方的冲突。
随后的三四年里,庄顺和叶华丰在肾山的山道上洗劫贪小便宜的外地走私客,成为了绿林好汉。席卷全国的经济危机在刘帝八年爆发,民众的生活日渐变得困苦。蛟镇有许多退伍的陆军将士和武装警备队员难以找到赚钱糊口的营生,帝国的地方官却将他们视作社会的不稳定因素严密监视,朝廷对这些人的苦楚不闻不问。
无业青年和退伍老兵都加入了缓冲地带的走私活动,许多人在阴差阳错之下投靠了庄顺,这让庄顺如虎添翼。庄顺的团伙日渐壮大,他开始插手缓冲地带的走私活动,门阀贵族和贪官污吏的走私车队会受到他部下发动的武装袭击。一部分武装成员陪同他躲藏在肾山中,大多数的同伴都以守法平民的身份在附近的几个地区活动。
庄顺给手下们立了规矩,他们都不可以私下洗劫穷苦老乡,不能使用过度残忍的手段,不能靠绑架赚钱。对于缴获的战利品,叶华丰主张直接发散给团伙的成员们,庄顺知道自己的力量十分有限,一旦朝廷和程克认真起来,他就再无退路,洗白是下一步的战略目标。他将所得战利品分成四份用来贿赂地方官和警备队、购买给养弹药、打赏手下以及救济和笼络百姓。
门路众多的洪时先成为了庄顺行贿的中间人,在他的努力下,警备队和地方官都对庄顺网开一面。驻守蛟镇的朝廷士兵偷偷和他的匪帮谈起生意将武器弹药和粮食交易给他。
程克的小朝廷组织过好几次清剿活动,但是庄顺都能事先拿到地方军的《作战计划》,让清剿不了了之。朝廷和藩镇关系的日益紧张,程克开始热情接纳朝廷控制区的流亡者,庄顺在这时和藩镇内阁搭上线,希望帮助程克接纳逃亡和偷渡的百姓。一来二去,庄顺取得了半合法的地位,藩镇的警备队和驻军不会找他的匪帮麻烦,庄顺洗劫的目标也只是朝廷方面的贵族和富豪控制的走私人员。
庄顺常常委托朋友在夜深人静之际敲开贫苦百姓的家门,将一笔善款无偿送给他们。起初许多人担心惹祸上身而拒绝了这份好意,但是随着庄顺声名鹊起,华穗和甘霖乡间村镇的百姓都接受了他的友谊。许多百姓会找庄顺处理纠纷或寻求帮助,这样的请求往往不会落空。平民出身的庄顺很擅长设身处地的处理问题。
当有人的田宅或退休金被门阀贵族操纵的法庭倾吞,庄顺就会招呼那些法官找回职业道德。病人突发脑溢血而无钱住院医治,只要他愿意开口,庄顺就会准备好钞票并和医院打好招呼。被集资诈骗弄得倾家荡产的老乡向他诉苦,庄顺就会给予一笔救急的款项,然后设法追查骗子,警告他不要再在当地作案。
贫苦的考生能从他手上拿到无需偿还的学费,不必向贪婪狡诈的银行机构申请助学贷款。慷慨的帮助并非完全免费,如果庄顺需要其他人偿还人情时,他们都最好不要拒绝。在华穗和甘霖,庄顺有了不计其数的合作伙伴,张全忠和余德志便是其中之一。
面对怀有敌意的主顾,庄顺的处理方式也很能变通。在力不能及的时候,他不介意当缩头乌龟。等到时机合适,他就从乌龟壳里爬出来,立即狠咬对方一口。刘帝九年的秋天,卢观潮在蛟镇被朝廷的警备队捉拿并遭到枪毙,这是因为有人暗中通风报信来换取赏金。
那个人起初平安无事,好像庄顺忘记要给部下报仇。但在不久以后,告密者在外出购买方便面时无故失踪,最后尸体在荒江的岸边被人发现。对于告密分子和骑墙派,庄顺绝不会用“世上不上道的人太多,管不过来。”和“吃一堑长一智,对方给自己上了一堂课,应该感谢别人。”这类可笑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如果不及时惩戒这些人,他的威望就会和东都的“唯一天子”一样瓦解。
余德志用半个小时笼统讲述了庄顺的经历,车上的乘客也安全返回了临河。面对庄顺的传奇故事,周占山询问说道:“你们在开玩笑吧,我以为绿林好汉在一百年前就灭绝了?”
虽然口头上这样说,但是想到凭借庄顺一句话就能吓住那位诈骗惯犯,此刻周占山也就能理解庄顺的威望有多高了。
第一时间更新《神朝春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