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跟我说了两句话就可以得寸进尺,我们还没好到一起回去的地步。说到底,要不是你追个不停,我早就回去了。”
“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我认不得路,我也早回去了,反正只要跟老师说你不是来见网友的,其他的与我何干。”
“认不得路?少逗我了,就算这样,直接叫个网约车不就得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指着空荡荡的街面,不耐烦说道:“我一开始就看了,结果这鬼地方连个车都没有,我要是能叫到我早叫了。”
好像第一次打量周围环境似的,哥特服张望了一番,总算确定了我没有胡说。
她收回视线,嘀咕了一句:“这到底什么鬼地方?”
因为周边特安静,我听得清清楚楚,不太确信地问道:“你真不知道?”
哥特服气急败坏地回道:“你追得那么急,鬼还有空闲认路。”
完了,我颓然坐回椅子,心里盘算着要不胡乱挑个方向乱走得了。
“手机给我,我看下方向,看哪里方便打车。”
“凭啥?你不会用自己的?”
哥特服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稍显意外的同时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废话,我要是带了手机,才懒得跟你在这里磨时间。”
这样啊,估计是逃得匆忙,连自己的东西都没捎带上,还真是心大。只是,穿着哥特服却放着狠话,不知道这样会引起某些重症患者的高度重视吗?嗯,当然,我不感兴趣。
见我老老实实将手机递给了她,哥特服露出狡黠的笑容,跟老师学的吧。
“我还以为你会趁机要挟我顺手把书要回去呢。”
哥特服一边拨弄着手机一边说道。
我立马直起身。
这动作被哥特服瞧见了,她马上将手机藏在身子另一侧,同时一脸警惕地看着我。
那是我的手机好不好,总不至于这也要据为己有吧,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只能一脸懊恼地说道:“对啊,还有这种操作。”
哥特服总算露出胜利的微笑,调侃着说:“瞧你这智商,没选择去追李芷涵真是个明智的选择。既不会花言巧语也不会耍小聪明,太无趣了。”
我偏过头,看着哥特服聚精会神的盯着手机,似乎正规划着路线。手机屏幕的光线映照在她白皙的脸上,相得益彰。
或许,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呃……那个……”
“有话就说,不然就不要打扰我,上次在办公室就觉得你这个人太墨迹了。”
太直白也不大好吧。
“女生都喜欢能说会道的男生吧。”
花花公子那么受异性欢迎,不可能就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帅,不然还不如回家粘着爱豆。连李芷涵这种人都会说上两句好话,他那抹了蜜的小嘴肯定功不可没,嗯,当然我不是嫉妒,只是不屑,毕竟我肯定是学不来的。
哥特服只是稍微瞥了我一眼就再次盯着屏幕,只是她还是说道:“怎么?现在才想起朝这方面努力?省省吧,李芷涵周围可不缺那样的男生。”
“怎么你,还是老师都爱往那方面想?”
“哼,老赵早说过,男生都是靠……”
后面的话细如蚊声,不过她一提到老师,我就能猜到她有什么没说出来。果然是从小就跟着老师混的,可见那个老师打小就没个正行,真的教坏了小朋友。
似乎是为了掩饰刚才的尴尬,哥特服立马改口说道:“既然没那个意思,哪干嘛问这个?难道有想追的女生?等等,该不会是想追我吧。那还真抱歉,如果想扩充你的好人卡,我到可以满足你,要写在贺卡上也可以。”
这么说着的哥特服连头也没抬一下。还真让人不爽,总有一种面对名叫徐萱的同学的感觉。
“我就问问,爱说不说。”
虽然对我的耍赖嗤之以鼻,但哥特服还是回答道:“也不是说所有女生都这样,总会有些特立独行的人。但我敢保证,大多数女生总不至于对着一个木头发情吧。语言可是人类最重要的交流手段,就算在通讯如此发达的今天,也有电波传达不了的信息。”
最后一句似乎是有感而发的那种,只是深入这种问题才麻烦。而且——
“不就是因为有些话说不出口,人类才会发明书信、短信、飞信、微信这类东西吧。”
我也不知道第一个想起写信的家伙究竟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可是这种行为总得找出个理由吧。再说了,几千年都没被淘汰的东西,反而在科技的加持下发扬光大,总有可取之处吧。只不过现在的讯息太过杂乱,就算被老姐重新装上,我也并不太经常使用。别看通讯录一长串,真正想找个人说话时,反而更加茫然。
“那么,你通过那些东西说出了你想说的话没?”
不知为什么,哥特服对这个问题似乎很执着,甚至放下手机开始瞪着我。
我摇了摇头,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结果我问的问题根本就不算得到解答,反而还越走越远,我居然被一个被老师带偏了的人给带偏了。
“真恶心!能不能别笑。”
哥特服一脸嫌弃地将手机抛给我,站起身来,看来是找好了路线。
我也站起身来,然后看着一动不动的哥特服,总算可以回去了。
只是没想到哥特服站了一会,然后想起什么似的,立马又坐了回去,低垂着头,完全看不出什么表情。
喂喂,我的大小姐,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到底走不走,还是说其实你也像我一样,相当没有方向感?那就真的糟了。
“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右转直走,下个十字路口过马路左转直走,再下个路口应该就能看到许多车了,打车方便。”
哥特服伸起左手,指着我们来时的路,口中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
“你不走?”
“我才不想和你这种危险的家伙走在一起。”
“也不用走一起,你前面带路就行。”
说真的,你刚才说啥来着,我一点都没记住啊,要是迷路了怎么办?
“都说了让你先走,哪那么多废话。”
我看了一眼从始至终都没抬头的哥特服,总不能说我不认识路什么的吧,不然我白凡有何颜面面对江东父老。
还真是个任性的大小姐啊,我脑中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伫立在有点凄凉的人行道上,抬头看了看早已暗下来的天空,不要说月亮了,连星星都没有一颗。早习惯了,反而是有一年去陈静老家玩的时候,对那晚漫天的璀璨星光印象深刻。嗯,细细一想,应该是在陈静老家的房顶上,几岁的事来着?应该是三四年级吧,哦,对了,当时那家伙一边扶着爬梯,一边还念叨着,不要爬很危险。结果自己还不是三两步就爬了上来,还顺手从兜里拿出两个小个头的烤红薯。一想到烤红薯,我的肚子就有点饿了。
一辆红色的大卡车从远处驶来,没有一丝停顿地从我们面前驶过,车上的货斗被帆布遮盖得严严实实。我的目光看着货车渐行渐远,直到那一抹红色拐个弯消失在夜色里,那一瞬,同陈静那红彤彤的小脸上的一抹草木灰一般,让我有点心慌。不过想想后面也挺搞笑的,那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脸上都被抹花了,还提醒我不要说吃了烤红薯,不然她奶奶肯定能猜到自己的好孙女又偷偷钻进地窖里摸红薯去了。明明不是多大的事,但她那认真的模样真叫人啼笑皆非,还有那种不可理喻的执着,不知是不是叫倔强来着。
似乎感到我的到来,哥特服抬起头来,学李芷涵那般皱起眉头来:“你还不走?不会不认识路吧。拜托,傻也要有个程度呀,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这样吧,手机拿来,我给你弄个导航。”
学谁不好,偏偏学李某人。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年纪轻轻就爱皱眉头,我看不用等到老,毕了业就显老相了。话说哥特服该不会也是好人来着吧,居然还想着给我弄个导航,服务倒是挺到位的。罢了,我肚子也有点饿了,就让我也为你服务一把吧,在那间办公室也不是白混的。
我蹲下身来,没好气说道:“哪只脚?”
谁知哥特服抬起右脚就踢了过来,还好我眼尖,歪了下身子,不然就要在脸上盖个章了。既然右脚这么灵活,那就是左脚了。
“你想干嘛?我跟你说,我可是跟着老赵练过一段时间的,就你这身板,我一个能打十个。”
“哦哦,挺厉害的呀。其实不瞒你说,我也是练过的。想当年,我跺跺脚,不说倾国倾城、花枝乱颤,超度两只蚂蚁还是绰绰有余的。”
显然是我说了什么高深莫测的话,唬得哥特服一愣一愣的。一阵大眼瞪小眼后,这家伙又开始笑了起来,完全不顾及什么淑女形象,我看这也是跟老师学的。还好,这家伙比起老师总算收敛多了,只是还是气喘吁吁地说道:“白凡我看你是真的傻,都什么玩意,我好怕呀!”
说着还装模作样拍了拍胸脯。
动漫里都是骗人的,无论是星期几,都不会丰满。倒不如说,正是现实太凄惨,才躲进动漫里面。
“我要是不傻,也不会在这种地方了。算了,你把左脚的鞋子脱了,我看看是什么情况。”
“你怎么知道?”
哥特服问得有点细声细气,怎么不把你狂笑的气势拿出来?
我不禁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因为太过熟悉了,当然不是说我熟悉哥特服,只是这种场景见太多了。饿了不会吭一声,路过零食店还做出目不斜视的样子;累了不会说一声,就算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还是摆着小手不愿休息;手上生了冻疮也藏着掖着,生怕身旁的人知道;要是哪里受了伤,就算疼得满脸大汗也只是想着回家再处理。我不知道这种倔强有什么意义,它们就如同母亲大人书架上那一本本厚厚的充满古典气息的哲学书,似乎塞满了人类最伟大的结晶,可对我这种门外汉来说,还不如连肝两季小排球有意思。
“我不是练过嘛,恰好我还炼了一双火眼金睛。我不但知道你左脚受了伤,还知道你本人根本就不敢确认自己受了什么伤。”
如果敢的话,早就这么做了,也不至于这么匆忙赶我走,还说出与自己不相衬的话。
我将哥特服的左脚鞋慢慢褪下来,通过路灯光仔细观察了一下,不但脚裸处与鞋子接触的地方连动丝袜都磨破了、一片红肿,连大脚指侧边也是一片红肿。真亏这家伙能忍,所以说这种倔强有何意义。
在我这么做的时候,哥特服意外地没有做出什么过份的动作,只是讽刺了一句:“什么火眼金睛啊,不要把偷窥说得这么高雅。果然同老赵说的那样,是你的眼神腐烂了吧。”
我伸手在她红肿的脚裸处轻按了一下,就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我一听到“啊”的叫声就立马松手,往后一退,这才躲过致命的一脚。喂喂,这个家伙,瞄准的地方也太危险了吧。
我抬头,看见哥特服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我,气势汹汹地说道:“你干嘛?”
明明眼睛都红肿了,还睁这么大。
“确认下伤势而已。”
我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照这种情况,让她独自一人走到打车的地方显然是不可能的,真是麻烦。
“看也看了,你走吧。”
哥特服一只手拿着鞋子,将脸别到一边,赌气似地说道。
这叫什么话?如果我要走,早就走了,何必多此一举?
真叫人不爽,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看你才是傻,我要是回去了,你咋办?”
“我才不傻!找不到路的你才傻。”
瞧瞧,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
我又看了一眼哥特服露在外面的受伤的脚,再次发出无声的叹息,谁让老师搁了狠话,我就一个大好头颅,怎么提?
“对,我傻,找不到路,没有你指路我是回不去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貌似听到了一声嗤笑。不过就那么一瞬,我想肯定是错觉吧。
“那你可真点背,我现在就算想给你指路都没办法。”
一瞬间又恢复过来的哥特服,让我再次确定女生是无法理解的生物。
“既然受了伤就好好说出来,刚才谁还说语言是重要的交流手段来着?”
“也要分对象吧。我同你又……不熟!”
这种时候你给我摆什么大小姐的矜持啊,不过话也没说错,我们确实不熟。
然而这并不影响我的下一个动作——我弯下腰来,背对着哥特服说道:“我来背你吧。”
背后没有声响,有种时间凝固的尴尬。我不得不说些狠话:“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还是说你等着老师跑去报警然后全城搜捕?”
“为啥是搜捕?不是营救吗?”
“当然是因为我呗,说我绑架你什么的效果不是来得更好?”
我这么说着,但细细一想,居然被自己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个老师说不定还真做得出来。
不知是不是老师这两个字眼起了作用,背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就感到一团重量压在了背后。当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时,我下意识地用双手箍住双腿。
“你动作倒是挺熟练,难道传言都是真的?就算不是,但也肯定是背过许多女孩子吧。”
一旦度过刚开始的尴尬,哥特服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样子,说起话来也毫不含糊。
我调整了一下状态,根本就不想回答。怎么说得出口,自己家是老式小区,没有电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每次同老姐出门,回来时,都会有一次惊天动地的剪刀石头布,输了的人就得背另一个人上楼。除去屈指可数的几次胜利,我都是那个背人的人。就算到了这个年纪,这种事还持续着,倒不是老姐逼迫的,而是我自己觉得不爽,想着哪有这么倒霉的。结果今年过年的时候,还是我背的老姐,那家伙是真的沉。
也许是感到了我的沉默,哥特服也不再追问。我迈开步子,开始朝着哥特服规划的路线前进。
街道上还是没有其他人,连路过的车辆都少得可怜,都是些运输车辆。五月的天气,带来阵阵夜风,吹得周围的树叶哗哗作响。有一种说不出的香味缓缓飘进我的鼻孔,害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女孩子是由砂糖、辛香料和某些美好的东西组成的”这种话是唬鬼的吧,就说我背上的家伙,肯定不是啦,要我说,应该是由朝天椒、火锅底料和某些糟糕的东西组成的。嗯,这么说还真有点四川口味。哦哦,那么,北方的女孩子是不是应该由面团、胡辣汤和某些辛烈的东西组成的?而江浙地带的女孩,那应该就是由糯米、豆腐脑和某些甘甜的东西组成的。
“喂,不说话,想啥来着?不会在想些什么龌龊的事吧。”
安静了一会的哥特服打断了我关于女孩子的联想,果然有点糟糕。真是奇了怪了,同样都是一个老师带出来的,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吃的。”
“别说,我也有点饿了。回去一定要点个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回去后不是应该先给你的脚上点药吗?”
真是个心大的孩子,都是怎么粗心的父母才能教育出这么优秀的孩子。说起来,貌似这家伙是跟她奶奶一起住来着?不对啊,这家伙不是成都人吗?有点复杂。
正想说点什么,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拉扯之力,好在并未存在多久。
“怎么呢?”
不会人的身子栽下去了吧。
“撇了根树枝防身。”
什么鬼啊,连我可爱的小侄女在我背上的时候都比你安分。我不得不提了一下身子,再次调整好姿态。
只是这样的行为似乎起到了另样的误会,哥特服有点失落地说道:“我是不是有点重?”
我走了两三步,想起有一次骑自行车回家,还没走多远车就踩不动了,后来才知道是车链子卡住了。附近恰好又没修车的小铺子,当时推也推不了,没办法,就只能扛起自己的专车走,那次可够呛。我比较了一下二者的重量,一句“是有点重”差点脱口而出。
还好我及时刹车,按照网上的说法,这分明就是一道送命题。就如同那些“我化的妆美不美”、“我买的裙子漂不漂亮”、“救我还是救你妈”等等一系列完全可以作为死神来了剧本的问题,一个答不好就是小命不保。说“有点重”吧,搞不好脖子上就要被什么给勒住了,这家伙刚才不是弄了根树枝来着?说“不重”吧,万一她又觉得我是讨好她,太虚伪什么的,然后用树枝给我太阳穴来一下,哦豁。
不不,白凡同学你再好好想一想,不一定是必死之局。对了,我是不是入局太深了?一般说来,这种问题是有着特定关系的人才会问的吧?诶?难道说……
不好不好,一不小心又没控制好自己的思绪,我还真是喜欢这种螺旋式的空洞想法。嘛,真是想多了,就算手上传来滚烫的热度,就算我的心跳加速,我还是非常确定,只是太累了而已。
所以我很诚实地答道:“是有点重,比我的自行车都重。”
我以为会收到劈头盖脸的各种攻击,就如同我家侄女在我背上吵着要吃蛋糕一般。在我看来,哥特服就是那种衣来伸手惯了,有着一旦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爱大闹一通的脾气,否则也不会连老师都感到头疼。
但哥特服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
有点虎头蛇尾的感觉。
“这种时候你就不能说点讨喜的话吗?”
头顶上传来有点飘忽的话,我居然产生了“温柔”这种联想,已经累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们又不熟。”
“那么,怎么才能算得上熟悉?”
“我咋知道?那本来就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有些人,也许喝上一杯酒的功夫,彼此间就能称兄道弟,搞得很熟似的。有些人,就算相处了十年,甚至她一个眼神,你都知道是在肯定还是否定,但你就能说熟悉吗?”
但有一种东西是熟悉的,就是现在这种悄然涌上心头的情绪。
“是啊,明明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等到矛盾冒出头时,所有的熟悉就好像纸糊的,比看一场科幻电影还科幻。”
我能听出来,哥特服所说的那是另一种陌生,而且是外人无能为力的那种。这样啊,所以老师才表面上看起来很严厉,却变着法宽容。
只不过,要么是连她本人都没有注意到,要么就处于那种所谓的迷茫之中。那叫啥,灯下黑来着?我扭头看了一下十字路口的灯光,有点刺眼啊,混蛋。
“错啦,是过马路再左转,是什么让你产生了往右看的错觉?”
这家伙,明明是最轻松的那个,结果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甩下去。
都说等待的人看过一分钟就如同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我发现,当人累到一定程度,而且还看不到结束的时候,别说一分钟了,就连一秒就如同过了一个寒冰纪。当我终于在街口将哥特服放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散了架一般,我抬起双手,看着手心,能感到某种温度在急剧消失,真是一个短暂而漫长的夜晚。
当然对于某个一手提着鞋,一手挥舞着小树枝的家伙来说,估计就是一场说走就走的平移而已。让哥特服靠着树,我站在路边挥手拦下一辆计程车,打开后座的门,打算将哥特服扶上车,结果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又将鞋穿上,还站在了我身后。
我识趣地让到一边,她看了我一眼,我看了一眼她右手握着的树枝,哥特服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臂,似乎下了大决心,才终于将树枝拿给我,我顺手就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搞什么飞机,我还以为扔掉了魔法棒之类高档的道具。
哥特服又在门口立了一会,我看到那红唇将启未启,千万别啊,又不是什么狗血的青春恋爱剧,要是让我产生了什么不得了的误会,你来对我负责?所以我率先开口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哥特服绝对没料到我会说出这么一句话,酝酿许久的感情变成了一句怒吼:“少得寸进尺,你是我什么人啊?亏我还把你当正经人。”
我费力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还好啥也没掏出来。老师平时都教的这家伙什么,别拿偶像剧的那一套教坏小朋友啊。
“你有钱付车费?”
“我……”
“我什么我,要不咱各走各的?先说好啊,我可是一分钱都没带,全靠手机。”
“你……”
“你什么你,麻利点,送了你我好早回旅馆休息。”
有一句话,叫以暴制暴,再加上从遇上老师后就没认真休息过,我的耐心都快被消磨光了,明明老师才是保姆的角色好不好,怎么感觉我不知不觉就干上了这行,是替身攻击吗?
计程车上,我同哥特服坐在两端,各自看着窗外的风景。稍微冷静一点后,我又开始有点后怕。别看老师嘴上说着不待见哥特服,就我刚才那态度,要是捅到老师那里去,以老师护犊子的性情,遭罪肯定是我,而且还不是倒立那么简单的事。
我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感觉前途一片迷茫。
一路无话,半个多小时后,计程车停在了一个小区的门口,由于是单行车道,我盘算着先陪这家伙等到她父母,然后再去那边街口打车。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好歹先挣点表现吧,不然到了老师那里就真的百口莫辩,我又一次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有点疼。
哥特服下车后也不同我废话,一瘸一拐地朝小区门口走去。
果然生气了啊,也对,照这家伙的脾气,就算不大吼几句,至少也要狠狠瞪我几眼以泄心头之恨,我笃定着。
我上前几步,看见这家伙都疼得皱起眉头却不哼一声,既倔强还有脾气,完全就是陈静和老姐的结合体,我整个头都大了。
啊啊,麻烦死了。
“你就不能叫你父母出来接下你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都搞忘这家伙没带手机来着,一路上东想西想,居然把这一茬给搞忘了。
果然我被像看白痴的眼神给关照了。
“你还不走?哦——,钱我过几天就给你,难道我还会跑?”
这就是对好心把你送回家的人的态度吗?太恶劣了吧,还好我们不熟,不然换个熟人来肯定早就扬长而去了。
我弯下腰,无奈说道:“上来吧。”
反正背都背了,也不差这么一会。
“老赵说,男生无事献殷勤,非邪即淫,我可信不过你。”
这也是正常的,要是连这点警惕都没有,那就是真的傻了。
“你脚受伤,我怎么说也有部分责任,就当是你给个机会,让我睡个安稳觉。”
才怪!怎么想都是老师的锅,能不能拿点靠谱的线报,害得我自己找虐。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要你管!话说回来,你对老师倒是挺信任的。”
这都第几次了,把老师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你和班长有得一拼,当然,不是说身材。
“要你管!”
我感受到背后的重量,再次迈开脚步。
小区内一阵七拐八拐,进了楼层,出了电梯,总算来到了房间门前,送佛送到西估计也就这样。这下子老师总没话说了,我有感觉她迟早会给我打电话的。
我正打算把背后的家伙放下来,左耳根处突然传来瘙痒感,我忍不住回过头去,就看到哥特服近在咫尺的脸。白皙的额头上还有点点汗渍,那是雪山尖上缠绵的云雾。眉是远山,眼波是流水,鼻梁是隆起的山脉,两腮是天边的霞,将鼻梁下的小嘴衬托成悄然绽放的梅,呼出醉人的芳香。
我立马正过脸,以掩饰不断翻滚的喉结。感受到哥特服落了地,我用手揉了揉左耳,那一声轻轻的“谢谢”如同芳香般虚幻,见鬼了,搞得我做了亏心事似的。
既然任务达成,我也没有逗留的意思,总不能厚着脸皮去跟人家父母打个招呼吧,又不是什么见家长。
“那我先走了。”
算是跟哥特服打声招呼,我转身刚迈出一步,就感到衣服上传来的拉扯力,不会真见鬼了吧。
“我父母不在这个家的。”
仿佛一阵晴天霹雳,我的大脑就跟能量过载一般停止了思考,只有一个念头在滋生——我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老天要如此作弄我。
一般来说,当女生说这种话的时候,难免不让人浮想联翩。可对象是我哦,我可是那种买一百元彩票也就中个五元的家伙。所以我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父母没在家说明什么?嗯……对了,该不会是没钥匙吧。对对,肯定是这样的,这种事早说啊,我白高……我白忙活一场不是?
“我不擅长处理伤口。”
我暗自松了口气,原来是这种事啊,看出来了,连自己伤口都不敢直视的家伙也别指望能处理好伤口了。什么嘛,有话一次性说完啊,让人大起大落有意思吗?啊,我并没有其他意思。
我转回身,点了点头,就跟对暗号似的,哥特服也跟着点了下头。
话说这家伙从车上下来后就感觉怪怪的,总觉得少了一种大小姐的气势,尤其是瞪人的气势,是饿了的缘故吧。我也好饿,出力气都是我好不好,赶紧三下五除二处理好去吃饭吧。
哥特服从脖子上面取下一根绳子,原来钥匙是挂在脖子上的。
只是刚拿出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一瞬间,我感觉天花板都要掉下来了。
“哟!”
老师站在门口,脸上保持着熟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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