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恕我冒昧,但是这种情况也有您的一部分责任吧,之前您给我的情报里并没有说明,夏拉蒙的轻骑营中还有一个实力高超的魔法师。所以,我才会一时措手不及,让他们侥幸逃脱。”帕里斯示意客人就坐,神态温文谦和,很好地掩盖了目光中的一丝狠厉。
“实力高超的魔法师么?”对面的青年将目光从水晶球中移开,略带疑惑地望着帕里斯,“据我所知,除了风精灵王之外,其他的精灵王都已经在千年前陷入永恒的安眠,除了已逝的风狼,应该没有人能够与您在魔法方面一较高下。”
“他的魔力水平倒说不上太突出,但是他的施法方式很奇怪,可以打散我的咒语,甚至连禁咒在他面前都没有效果,这点比较棘手。” 帕里斯蹙起精致的眉宇,面庞上的忧色令人怜惜。
“打散元素的排布么……这位魔法师看起来很不简单呢。阁下,下次单独与他交战的时候,您可以试试看连续施放多个法术,他应该就来不及使用这种方法了。”
“单独交战?您难道不打算和我一起参与夏拉蒙的追捕么?”帕里斯有些惊讶。
“是的,对于错过了与您再次合作的机会,我深感遗憾。但是王都这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我暂时分不开身。如果有夏拉蒙的消息的话,我会随时通知您的。”褐发的青年微微欠身,声音柔和而饱含歉意。“对了,您的视力最近感觉如何?”
帕里斯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每况愈下,再过几天,我恐怕连您的样子也看不清楚了。”
“我对此感到万分抱歉。我们尽量会加快药剂的寻找和配制,至于安培公爵那边,阁下您不用担心,我们会想办法处理的。”
“劳您费心了。”
提起护国法师风狼,在沙拉曼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使是六七岁的小孩子,都对他威力惊人的禁咒,疗效神奇的魔药,精湛的法术以及温文有礼的贵族风范有所耳闻。他与安培公爵患难与共的冒险故事,以及他对白玫瑰深沉而无私的爱恋总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但是,却没有人提起过风狼大人的家乡霍尔村,在这个贫瘠的小村庄里,甚至找不到有关于这位法师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霍尔村里到处是低矮破旧的小屋,仅有的几座稍微像样的建筑也是用于迎接贵族领主来收取租赁时使用的;因为下过雨的缘故,小路上泥泞不堪,错落地堆积着牛羊的粪便和杂物,倒是路旁的杂草长得郁郁葱葱,愈发鲜绿。在村子中央,有一条铺了一半的石板路,是原先“英雄墓园”这个说法流传的时候,为了迎接冒险者而建立的,但是在道路完工之前,冒险者们突如其来的热情就已经冷却了,村中又恢复了原来的光景,这条路也就一直这么放在这里,与周围的大环境格格不入,很是突兀。
弗兰德走在前面领路,后面跟着一群形容狼狈,只穿着湿透了的贴身衣服的骑士们。偶尔有孩子好奇地出来探头探脑,又马上被家里的大人捂着眼睛拉回家里。村子里寂静得不同寻常。
弗兰德环顾周围,感觉到隐约的违和感,但又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心里有些不安。这时候,精灵王摆出纯洁的少女被抛弃以后双手托腮仰头45度角的经典造型出现。
‘啊拉,小弗兰,我由衷地为我们感到悲哀。’
‘因为我在这种地方出生而你被困在这里两千年么?’
‘不仅如此,还因为是因为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居然这么不美好,以后写回忆录的时候润色起来会很麻烦的……小弗兰你上辈子不是个挺有名的法师么,你的家乡怎么也不建个什么法师故居,法师图书馆,法师书院之类,用你的名气赚点金币啊!就算他们没有品牌意识,把我种的草药卖给魔法师制作药剂不至于搞得这么一穷二白啊!’
‘啊,陛下,先不说这里有没有人能够认出那些药草和普通的植物有什么区别,就算真的有人要摘,您会舍得么?’弗兰德把脸隐藏在斗篷的阴影里,很不优雅地做了一个撇嘴的动作。想当初自己不过摘了几株灵魂药剂的原材料,就被某小心眼的精灵用风刃攻击,最后还被迫签订了不平等合约。咳,好吧,这个契约还是很不错的。
‘……啊拉,反正他们根本不认识草药啊,后一种情况完全不可能发生啊哈哈……’
‘不对!陛下,您发现了没有,在这周围多了很多魔药的原材料!就夹杂在那些杂草里。’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呀,这里埋着不少你们所谓的英雄,尸体上残余的那些灵魂力量很适合这些草药生长,多一点才正常嘛。’
这句话所蕴含的信息让弗兰德惊异无比,还没等他详细询问精灵王有关的情况,托蒂的惊呼声唤回他的注意力:“这里有车辙的痕迹!”
弗兰德低下头来,发现在石板与土地的交界处,一株野草叶片的掩盖下,有马车轧过的印痕,痕迹很新很清晰,甚至可以看的出车轮上的纹理,印有属于沙拉曼军队的紫荆花标记,应该就是几个小时以前留下的。但是在它的周围,几乎看不到类似的痕迹,应该是有人特意地清除过,想要掩盖他们曾经来过这里的事实。
数道冰冷的目光扫到弗兰德的身上,周围几个骑士自发地移动,隔在弗兰德和夏拉蒙之间,神情警惕,隐含戒备。虽然他们已经解下了铠甲,但这些人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一旦认真起来,气势迫人。从他们进村以来就偷偷打量他们的几家的窗户马上关紧了。
弗兰德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他们对自己生疑的原因。荒凉的小村落,明显不属于这里的军用马车痕迹,已经解除一切武装的骑兵。这一切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己布好的陷阱,先假意帮助他们劫囚,然后趁此机会以最小的代价将加斯顿最犀利的骑兵一网打尽。
承受着众多不甚友好的目光,弗兰德怒气上涨,却不知如何辩驳,他不知道萨沙的军队是否真的埋伏在这里,也不知道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会走漏消息。
夏拉蒙没有出声,碧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向地上的痕迹。
这一切让弗兰德感觉仿佛回到了前世,伊丽丝被风系魔法所伤,血流不止,他的所谓的“朋友”们用谴责而充满戒备地望着自己,而萨沙搂着自己的未婚妻,隔着重重的人群,心痛而慌乱地为她包扎伤口,抬头时,望向自己的目光森冷而无情。
左胸开始隐隐作痛,弗兰德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猛然涌上来的属于风狼的愤怒,悲伤和仇恨,缓缓地张开双手,平摊在胸前,做出最没有防备的姿势,表示出自己没有任何施法的意图。然后尽可能地,用冷静而温和的声音开口:“很抱歉,但是我事先也并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军方的人经过。”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敌意有所缓和,但是戒备并没有任何的减少。
“从昨天起,我就一直和诸位呆在一起,而且并没有参与这次路线的制定。”弗兰德缓缓吐出胸口的浊气,语气平静而真挚。
“如果各位不介意的话,可以选派几人随我一起去前面打探一下消息。”论近战,再厉害的魔法师也不是剑士的对手。把自己放在加斯顿骑兵的监视之下,这种程度的退让,已经是弗兰德的底线。他可以感觉到,射到他身上的目光已经不似刚才那么剑拔弩张。弗兰德神色坦然,正视夏拉蒙的眼睛。
脑海中的精灵王难得一见地安静了下来,风的元素沉默而熨帖地拂过他的皮肤和他的长发,与布料摩擦,带着雨后清润的泥土气息,温柔地仿佛无声安慰。
“不必如此。”夏拉蒙上前两步,穿过挡在他身前的骑兵,径直走到弗兰德的面前,与他对视片刻,然后转向其他的骑兵。
“村子里没有沙拉曼的军队,一路上所有的痕迹都是属于同一辆马车,那辆马车的方向是向村外行驶。而且就车印的深度来看,它的载重量还达不到一辆火炮的标准。”
周围的骑兵们缓缓放松了原本警戒的姿态,夏拉蒙站在弗兰德的身边,身姿挺拔,碧色的眼睛熠熠生辉,“不要对弗兰德存有偏见,他值得我们信任,尊敬和感激。如果没有他,我们现在不可能完好地走到这里。帕里斯的禁咒就足够让我们全军覆没。”
风的元素开始缓缓加快流动的速度,与弗兰德的心跳契合,带着某种让人由衷感到愉悦的节奏和韵律。
弗兰德微微垂下双眸,默默收回放在胸前的双手,额前的头发覆盖下来,遮住他的脸庞。他能够感受到周围的目光的变化。夏拉蒙低沉有力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荡,他感觉到随着每句每字每个音节的响起,有什么一直空白的东西在逐渐被填满,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好。
旧日的记忆在被缓慢的覆盖,弗兰德真切地感受到,风狼的一切已经属于过去,无论是憎恨还是悲伤,愤怒还是心痛,无奈还是不甘,等待还是憧憬……
那些疼痛的记忆是过往的伤口,它们的功效不过是提醒自己今后要更加小心,而不是让自己时时拘泥于当时的疼痛,反而在新的旅途上束手束脚,不敢前行。
过去无法决定未来,或者,他应该放开一点,不需要刻意地逃避什么,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过就好。
‘啊拉,小弗兰,美人儿将军还是挺识时务的,要不然我就帮你扁他!’某精灵又恢复了一贯嚣张的模样。
弗兰德微微勾起唇角,‘那真是感激不尽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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