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这几遭,于静沐得出了一个结论——陈进航有喜欢抓人手腕的怪癖。 她得买几个铆钉手环戴上,看陈进航还怎么抓,她如是想着,嘴角不由自主地咧了上去。
身后是陈进航一步一步,有规律的、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陈进航言出必行,晚自习结束后,于静沐就看见了校门口的陈进航。
橙白相间的校服外套,下面一条牛仔裤,脊背挺直,散发着独属于尖子生的、与“高傲”相悖的、浑然天成的自信感。
这次于静沐无需再担心面子的问题,脑筋活络的赵明帮她想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于静沐不想被张尧缠着,找来她哥来护送呢。
近些日子,于静沐和张尧分手的消息已经在一众好友同学圈里传遍了。不管张尧多不情愿,“被分手”都是板上钉钉的。
但是看到陈进航来接还是有点烦,于静沐小细胳膊一伸,隔出与他之间的距离,命令:“后退比这远三倍的距离!”
陈进航又笑了,清清淡淡的,像被薄云遮住的月光。
他很少笑,于静沐印象里都没见过他笑,哪怕过年过节姥姥姥爷给他个厚厚的红包,他也只是一脸严肃地说谢谢。
好像笑过一次之后,就不再收敛。
笑容刺眼,于静沐愠怒,“后退!”
陈进航依言,看着她,眸中似有若无的笑意仍存,一步步往后退。
于静沐看得讨厌,赶紧背过身。
月光下,一长一短两个影子隔着两米的距离前行着。
在一个十字路口前,于静沐站住脚,回身,“行了,我坐你自行车,赶紧回家吧。”
初中是分片读的,其他同学的家都在附近。
于静沐原来住的房子也在这,但几年前小区里发生了一起命案,家里人觉得不吉利,就搬到了另一个街区。
于林刚给于静沐零花钱总是阔绰,她一直打车来回,今天本来也要打车的,但陈进航说他的自行车没法弄。
都这么大了,于静沐不想在同学们面前别扭地坐她哥的自行车后座,所以打算先走到没人的地方。
陈进航手扶着自行车手柄,听见于静沐的话,没动也没出声。
于静沐快烦死他这慢半拍的劲儿了。
书呆子书呆子,书读好了真的变成了呆子。
于静沐大跨步过去,大声说:“骑车回家!”
“车胎爆了。”陈进航悠悠道。
他的语气太平静,平静到连带着于静沐的反应都慢了半拍。
随后破口大骂:“陈进航你有病吧!”她眼珠子瞪圆,“不早说啊!”
陈进航眯起眼睛作思考状,“要不你坐上去,我推着你回去。”
于静沐气到无语,翻了个白眼,“我是幼儿园小孩吗?”
“我不是怕你累么。”尾音拖着,带着淡淡的无赖感。
于静沐瞪他一眼,大步走到马路边上。
夜深了,并不是繁华地段的马路上车辆鲜少,过往的出租车里都有乘客。
等了一会儿,于静沐扭头,瞅着陈进航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凶巴巴道:“你故意的!”
而后嫌恶和他待在一块儿似地,撒腿往前跑。
跑出去好几米,在一盏坏了的路灯下,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在道上堆了两块转头,于静沐没看见,被其绊倒,咣当一声,摔了。
大老远也能听到于静沐吃痛的一喊和断断续续的吸气声。
后面的陈进航依旧推着自行车,闲庭信步地走上前去。
脚没崴,只是磕到了膝盖,痛得要死,不过也能走。
但于静沐惜命,尽管极不情愿,还是坐上了自行车座。
陈进航在旁边推,步子迈得很慢,于静沐有点不耐烦,“快点走!”
陈进航步子迈得快了点。
走到了一所学校前,里面高中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刚刚响起,一群学生鱼贯而出,打破夜的寂静。
在这片嘈杂声中,陈进航突然沉声问:“小沐,你为什么早恋?”
又是这个问题。
这回于静沐不炸毛了,故意呛他:“闲的。”
陈进航默了半晌,低声道:“距离中考还剩不到三个月了——”
“距离高考也是呢。”于静沐抢过话头。
“啊对了,才想起来你签了报送是吧。”一双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陈进航,讥笑道,“难怪有那么多时间‘管我’。”
不同于平常,陈进航没有忽略她的目光,反过来直直地看着她。
眼镜后,是一双深邃而锐利的眼。
“你不想离开家吗?离开家,就没有人能管你了。”陈进航问。
听到离开家,于静沐第一时间想到初中毕业就不读了,出去混,去打工,以她的颜值当个小网红估计也能赚不少。
然后呢?
好像也没有然后。
“那和早恋有什么关系?”于静沐猜陈进航会把话题拐到考高中上,提前堵住他的嘴,“谁喜欢我,谁对我好,我喜欢谁,我就要和谁在一起!”反正家里也没人喜欢我。
“只有这样吗?”
“对!”于静沐梗着脖子,展现出底气。
车推得依然很慢,距方才的学校也有了一段距离,周遭又静了下来。
此后,陈进航信守承诺,日日来接。于静沐也习惯了,不再对他吹胡子瞪眼,处处找茬。
虽然不像其他兄妹那样兄友妹恭吧,但也算得上相安无事。
而且,一连几天都来校门口守着的职高男,也有一段时间没出现了。
悬着的心逐渐安定下来,因为莫名的人给的奇妙的安全感。
又是某天回家路上的夜晚。
夜风滑过耳际。
于静沐忽然想起曾盈盈的那句“你和你表哥的关系是不是算缓和了不少?”
有么?
应该没有。
就算有,也只是几千亿分之一吧。
-
两周后的某一日,于静沐家楼栋的垃圾箱里,出现了一个毛几乎掉光了、棍子也折了的鸡毛掸子。
五中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刚响,三年(2)班的教室里嘈杂而喧闹。
只有曾盈盈担忧地看着前面空着的座位,重重叹了口气。
一晃神,上面坐上了个人。
赵明探着脑袋,笑嘻嘻地问:“沐姐今儿上哪儿玩去了?还逃课。”
回答他的是又一声沉沉的叹息声。
赵明瞧出端倪,紧张地问:“到底咋的了?”
曾盈盈把赵明单独扯出教室,后面有群人还在那里起哄,被赵明一眼瞪哑巴了。
曾盈盈领赵明到了西边楼梯拐角处,那楼梯常没人用,僻静。
然后言简意赅地把于静沐的遭遇告诉了赵明。
他们一伙人里,就他们仨最铁,饶是于静沐也不会瞒着赵明。
他人机灵,有他在,反而更能在一群朋友里替于静沐打马虎眼,保住她的面子。
“操!”听完曾盈盈的话,赵明忍不住一连爆了好几句粗口,“我他妈就觉得她那表哥不对劲,啥玩意啊,控制欲那么强到处跟着!”
曾盈盈手指贴嘴唇,提醒他声音小点。
赵明激动得脸和脖子都红了,灯泡变成了彩灯,努力压低嗓音说:“他他妈灌张尧酒的时候我就发现不对劲了,绝对是个恋妹的变态!”
他嗤之以鼻地“呸”了下,继续说:“正常哥哥要告诉家长也会直接告诉吧,哪像他,绕了一大圈,把静沐和张尧都折腾一通再告状,就像是报复。”
说完,赵明看向曾盈盈,希望得到她的认同,后者没有回应。
翌日,于静沐返校,他们照常在课间里嬉笑打闹,谁也没提昨天的事。
除曾盈盈和赵明,其他人都以为于静沐逃课出去野了,还有人闹她是不是和别的学校的新男友私会去了,于静沐笑笑说她没那么渣,不会无缝衔接。
只有赵明,在插科打诨时,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往于静沐书包里塞了两瓶云南白药喷雾。
自始至终,于静沐没掉过一滴眼泪。
在家里被陈女士用不堪入耳的话咒骂着,拿鸡毛掸子追着打,动静大到邻居来敲门说要报警的时候,都没有哭。
在外面更不会。
家丑不可外扬。
被自己表哥阴了,被自己亲妈揍了,怎么能到外面哭呢?
笑闹掩盖所有的疼痛,叛逆是自卫的另一把钥匙。
花开了,燕子也飞回来了,北城迎来真正的春天。
气温日渐升高,于静沐也没能穿上心心念念的裙子。
与升高的气温相反的,是于静沐与陈进航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该说他这回够意思吗?
陈女士打她的时候,他刚好留校帮老师整理材料,第一次错过观赏她被打得多狼狈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打那以后,于静沐恢复打车回家的模式。
-
期中考试过后,初三年级迎来本学期第一次家长会。
好学生满面春风,自知平时表现不好的愁眉苦脸,更差的就直接放飞自我,满不在乎。
他们都知道回到家,等待着他们的是糖果还是苦药。
2班和3班将家长会的时间安排在周四下午的最后一节体育课。
收拾好桌椅,同学们就各怀心事地出了班级。
按体育老师要求,围着操场跑了三圈之后,开始自由活动。
男生们大多去篮球场打球了,很多女生也跟着去看台一边看球(或是人)一边聊八卦。
3班打球的男生里也有张尧,于静沐不想见到他,便没有去看台,而是领着一群朋友到阴凉处打扑克。
连着赢了好几把,于静沐乐不可支,自发去给大家买饮料。
运气守恒定律总没错,老天爷赏给你好运之后,总要让你倒些霉的。
于静沐拎着装满饮料的塑料袋,经过教学楼的时候,家长会似乎刚刚结束,学生家长们陆陆续续从楼里走出来。
或是眉飞色舞,或是满脸愁云,各个表情迥异,和他们的孩子一样。
就在这时候,有人叫住了于静沐。
是陈进航来见教导主任那天,在三楼楼梯口拐角碰见的,张尧的妈妈。
那是一位非常面善的女人,眉眼同张尧很像。
说话轻声细语、娓娓道来地,哪怕是“你这野丫头,不要把我的好儿子带坏了”这样的话都能给包上“为你着想”的糖衣。
让于静沐都没办法竖起她的刺保护自己。
温柔刀,刀刀致命。
十五岁少女脆弱敏感的自尊心被割得七零八碎。
为什么说的不是“五百万,离开我儿子”呢?于静沐好笑地想。
她坐在学校花园边的长凳上,茫然地望着花圃里的小黄花。
伸手捏住花茎,摘下的前一秒,又放下了。
花儿在微风的吹拂下晃着脑袋,似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模样。
于静沐知识储备不多,连这种花的名字都不知道。
“张尧,上次叫家长来的是你妈妈吧?你和我不一样,你学习好,别因为和我耍耽误了,你妈妈会失望的。”
想起自己和张尧说过的话,于静沐蓦地笑出了声。
她也知道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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