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残面老鬼在河滩上拾来一个男婴,老鬼想着膝下凄凉,于是就把男婴带了回这与世隔绝的百草林,聊以慰藉。这婴孩应该是天生的活泼性子,捧在怀里时,眼珠子骨碌骨碌的,看到一只蜻蜓,一树花开,都会发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也把坐在一旁的老鬼逗笑了。老鬼哄孩子时常常不忍磨叽道,“也不知道是什么父母这么狠心,竟然忍心丢弃这么粉嫩嫩的小崽子……”,可把孩子逗乐时,老鬼脸上总浮现出一丝得意和快乐,紧搂住娃娃娇弱的身子不肯松开。
随着岁月的流逝,这孩子越长越大,可只有在老鬼出诊时,孩子才有机会离开那个寂寞的土屋,跟老鬼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走一走,逛一逛。刚开始,那孩子很满足,可逐渐地,他就对这个世间充满疑惑,甚至是怨恨。因为,他渐渐地发现,自己和百草林以外的孩子是不同的。
别的孩子都有父母,而他只有一个性格古怪的师傅;别的孩子每天都能自由自在地玩耍,而自己几乎长年困在深山之中,每天都要翻晒那一堆堆永远也弄不完的破草药……
而且,更让这孩子感到困惑的是,别人家的孩子每天吃的是美味的甜食和饭菜,而那些东西,老鬼是一点也不让他沾的。他的三餐,除了药汤,还是药汤。终于有一天,当那间小土屋已经无法再容纳这孩子叛逆狂野的心,执意要离开时,老鬼一把拦住了他,并很明确地告诉他,他的确和普通的孩子不同。
老鬼终于坦言道,他每天喝的都是特制的汤药,他从小就是煨着草药长大的,因为这些汤药,他可以变得百毒不侵,甚至他身上的血肉都是能治百病的灵丹妙药。然而,他不能离开百草林,不能离开老鬼,因为长年五谷不沾的他已经与凡人不同,他无法以普通人家里的饭菜为食,离开了那些汤药,他便会虚弱而死。
那时,那孩子已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确实有点残忍。
老鬼还说,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他需要这少年的血肉来维持残破的躯体,少年只需每十日抽出自己的半杯血液来献给老鬼,老鬼便可得到长生,当然,也可继续为少年熬煮汤药,两人可以相互依存。
可自那以后,少年变得心灰意冷,他没想到一同生活了十年的师傅,原来只是一直把他当做一只随时可以剥削血肉的牲畜来圈养。十多年来,在这个百草林里千千万万的夜晚,少年时常都会在噩梦惊醒,然后,辗转难眠。他呆呆凝望着窗外孤独的月影,夜阑深静,却不知道有谁可思念,有何念想可追逐,那心早如槁木死灰,对翌日的黎明也没有一丝的期盼。
这少年,便是玄辰。
可自从那次,他陪着师傅到百草镇上出诊,在独自回去的路途中遇上一个女子时,他空落落的心里便有了一丝指望。那次,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女子说了那样多的话。
他尽力把自己装成一个普通人,他说自己是个大夫,还说自己有个医舍,他第一次一连撒了那么多个谎,都是为了让那个人觉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在医术方面还有点儿可以拿出来炫耀的资本。
那个女子说自己借钱到京城找到亲戚后,便会马上回来把钱还给他,自那以后,玄辰几乎每天都会找借口出来,背着昔日那个竹篓,在原地傻傻地等。可等了多日,玄辰始终再没见到她的踪影,直到那日在城门边上,两人又再次相遇。
……
“杜姑娘,对不起,要是知道你会过得这么难受,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师傅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站在一个昏睡少女的床头旁,眼眸中竟然泛起淡淡的微波。
在药房门口,玄辰亲眼目睹了杜若在老鬼狰狞之下的无措与惊恐,那时候,焦虑和担忧铺天盖地般地涌向他的脑海,他恨不得马上冲进去护住她,安慰她。可在浮躁中仅存的一丝理智还是把玄辰拉住了,在那个时候冲进去,他算什么?他难道还能当面斥责他的师傅,和老鬼发生冲突?
到时候就算真的得罪了残面老鬼,恐怕杜若也不会领他的情。以杜若的谨慎和小心,玄辰绝对相信,杜若并不信任他,而且还一直对他心存疑虑。
“你放心……”,玄辰坐在床边,温柔地凝视着杜若,恐怕只有在杜若睡着时,他才敢用这中缱绻的眼神望着她,“我一定不会让你继续担惊受怕下去的……”,说罢,玄辰把目光投向窗外,只见弦月已经逐渐西沉,估计差不多天亮了。
帮杜若把被褥盖严实之后,玄辰掐灭了烛火,才悄然离去。这个时辰,老鬼应该早就回到瓦棚里呼呼大睡了吧。可这一夜,玄辰又注定无眠。
他知道老鬼收留杜若是有私心的,只是迄今为止,他才察觉到老鬼那私心的可怕之处。而今晚,老鬼已经按捺不住,提前行动了。
玄辰不是百分百确定杜若是否会成为老鬼的下一个目标,可他知道,自己并非老鬼第一个抽血供食的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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