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亦心其实心里一堆问号,因为她实在不明白annie生的孩子,为嘛要说是穆亦心的,连穆亦心的父母的名字都供出来,把一个虚假的事情坐实了的感觉。 大家朋友兼搭档,不带怎么坑人的,不是吗?
穆亦心的脑袋里其实还有怒气,就是她这个人平常冷静理性惯了,一下子,不知道如何装疯撒泼来为自己讨回公道。于是她只能被动地等,等annie讲一个自圆其说的故事。
annie也没打算隐瞒穆亦心了,毕竟这个时候,再没点诚意,就一定会翻脸了。
故事其实并不算简单,好在annie作为一个教师的口才,也是基本能说得清楚的。
穆亦心进入上一家培训学校的时候,annie其实已经怀孕了,但是因为刚怀孕,不显肚子,外人是看不出来的,等开始月份大了,已经进入了冬季,宽松羽绒服一裹,也不大看得出来。真正她肚子显怀的时候,她已经回了舟山了。
当然,其实她去的不是舟山,是天台,这个就是穆亦心今天才知道的事情了。
更让穆亦心惊讶的是,这个孩子居然是上一个培训学校老板的,当时那个老板承诺annie,要跟妻子离婚,娶她,当然他嘴期待的是annie能够生一个男孩子。
原先的东家老板是个七零后,还是有很重的重男轻女思想的,感觉自己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节奏。
结果annie生出来一个女孩子,这男人就不愿意结婚了。用他的话说,女儿,他自己的妻子也生了一个,都是女儿,就没必要离婚了。
原来当年老板娘说annie是狐狸精,是小三,还真的不是空悬来风。穆亦心当年以为那个老板娘嘴巴太毒,心里默默鄙视,现在回头来看,真的是无风不起浪呀。
前东家老板,也怕事情闹大,给了annie一笔补偿款,这个就是annie开学校的第一桶金。穆亦心现在都仍然清晰地记着,当时学校刚开始,资金不多,她还不得不向妈妈要来了一大笔款子。杜老师,当时嘲笑她创业:“这笔钱本来是当做你的嫁妆的,现在给你创业,你要是失败了,嫁妆可就没有了。”穆亦心当时跟安迪分手不多久,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阶段,哪里考虑到结婚了,于是跟杜老师表示自己创业大概率会成功,如果失败,以后就老实打工,慢慢还钱给杜老师。杜老师表示不需要她还钱,失败了,就是没钱做嫁妆,嫁不到好人家了而已。
好在那几年是培训学校顺风顺水的几年,两个人又都是有经验的,也都是肯吃苦的人,愣是把培训学校“理想国”支棱起来了。
把孩子放在天台的原因是:那是annie妹妹的家。
这个又让穆亦心惊讶,因为穆亦心的认知里,annie只有一个弟弟。
原来annie是有一个小一岁的妹妹的,但是家里要生儿子,就把女儿送人了,送给了当年annie父亲的一个在杭州一起打工的工友,工友的老家就是天台的。
那个妹妹的名字叫做佟芳芳。佟芳芳还没成年,虚岁大概也就十七吧,初中才毕业,就出去打工,跟自己同村的一个男人就弹起来了恋爱,然后就未婚生子,打工自然也不去了,就回到了村庄养胎了。用annie的话说,佟芳芳就是肚子争气,连接生了两个儿子。然后才熬到了20岁的法定年龄,才去领证结婚,目的自然也是给两个男娃娃落户口。佟芳芳结婚后就去做了结扎,因为两夫妻种地打短工,没法养活更多的孩子。
当时annie怀孕,先是告诉了自己的母亲,但是annie的母亲就是一句话:打掉孩子,以后好嫁人。
annie的母亲不在意annie的身体当时是否吃得消,毕竟当时告诉她的时候,已经5个月了,如果要流产,大概率都只能引产了,对母体伤害是很大的。annie问她,如果自己在手术台上死了,怎么办,她母亲说:那是你的命。因为她母亲也打过胎,但是安然无恙,她不认为打胎有什么不妥。
annie对母亲的绝望,其实从小就有,把佟芳芳送走的时候,annie还小,但是她稍微长大一些,就知道这个事情,毕竟邻里,从没有把这个事情当做秘密。农村人,从来就是左家长右家短的,谁家有点事儿,都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至于**两个字,在农村,是不存在的。
annie自从知道了女儿是可以随意被送走的,她就一直特别乖巧,担心自己也被送掉。
annie的母亲后来又怀孕了,但是去了黑诊所诊断出来是个女孩,就打掉了。
怀的第四胎,检查出来是个儿子,所以生下来了。
穆亦心听得后背脊骨冰冰凉:annie的母亲居然怀过4个孩子,annie作为老大,养在身边,第二个送掉,第三个都没有机会被生下来,第四个才是宝贝儿子——真命天子。
太可怕了。
穆亦心一直以为自己是很可怜的,爸爸在她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死了,成了别人口中的英雄,但是于她,就是没有父亲的关怀了,而母亲一直拿出小学班主任的仔细和独断,管束得她有一种深深的窒息感,还有愧疚感。
穆亦心带着这种对母亲的愧疚感,一直努力读书,一来为了缓释自己的罪疚感,二来是为了满足母亲的虚荣感,她把读书当做了逃离现实的最佳的路径,以至于后来杜老师身体大不如前,精神也不济,穆亦心都还惯性般的,把自己的灵魂交给了图书,这也就是为何她的房子,看起来就是个小型的图书馆的缘由。
她把自己放入冷香的图书中,慢慢把自己浸泡得远离男欢女爱,远离世俗纷争,然而,她也就像个冰冷的塑像,缺少了活色生香。
然而,annie一直是活色生香地活着的,annie一度是穆亦心想成为的另一面,虽然她做不到annie的风情万种,也做不到annie的能屈能伸……原来自己暗地里的羡慕的对象也有这么难以启齿的过往。
穆亦心本来想谴责annie的,实在也是没几个人能忍受自己莫名其妙被安排成一个女孩子的母亲,连带着自己的父母的信息都被透露出去的。但是,annie讲这个过往的时候,穆亦心就像是跟她共情了,身体像触电一般,深深地感觉到annie的愤怒与无奈。
是的,做小三,看起来完全是可以人人喊打的样子,有时候也有另一面的无可奈何。annie成为小三,不过是一开始被小三。起初,annie并不知道老板是结婚的。两夫妻在闹离婚,所以他们并没有出双入对。annie在那个单位做了一年多的老师,都没见过老板娘,而老板直接说自己是离婚人士,而学校里也没几个人见过老板娘——培训学校老师进进出出,人员并不稳定,所以,对彼此的私事其实真的是一无所知的。等到后来知道了其实对方没有离婚,那个时候,两个人其实已经谈恋爱半年多了,annie不是没有想过分手,但是因为是感情和工作都放在一起的,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开,还有就是男人一而再地表示自己跟妻子毫无感情,一定离婚,只是女人死缠烂打,脱不开手。
男人把自己婚姻里的不幸,声泪俱下地说给annie听,当年的annie大学毕业没几年,不像现在这般老练,自然被人家三言两语哄了回去。直至后来怀孕了,就不得不真的考虑立马结婚的事情,男人表示已经在离婚的实质阶段了,于是又一拖再拖。
annie也是生了孩子之后,才发现男人的打算的:他打算如果annie生的是儿子,就抛弃妻子,跟annie结婚,如果annie是个女儿,就打算不认账。
好在annie虽然狼狈至极,也并不是愚蠢的人,她把女儿安顿在妹妹家里,户口也落在了佟芳芳家,佟夏堇就成了佟家的小女儿,佟夏瑾称呼了十几年的妈妈的女人其实是自己的小姨。
annie拿着亲子鉴定书,抱着女儿直接要杀到老板娘家里去,还没到老板娘家的时候,老板截住了她。老板这个时候才愿意出钱了事。双方达成共识,孩子由annie养,男人不仅给annie一笔生育费用,更要将女儿的抚养费一次性给到位,但是这笔费用作为封口费,日后,annie不可以将这个孩子作为要挟,annie也同意了。有了这个第一桶金,她才叫上穆亦心开了“理想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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