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假山石的一侧,和她所处的凉亭隔着一道潺潺的春水,桃花林遮挡了他的面容,可是只听声音,沐雅颜便知他一定是长得温文儒雅的少年公子,自己这般模样,还是不要与之相见为好。
“在下姓钟,字尚和,姑娘琴艺非凡,琴心更是难得,还请姑娘留下芳名,以慰我心。”
“公子姓钟,莫不是钟学士府上的大公子?”
梨香候在沐雅颜身侧,本来不想出声,却见这位公子很是懂礼,人也长得俊秀,难得有人对自家姑娘上心,便忍不住出声询问。
“梨香!不要多言!”
“是的,这位姑娘,在下醉心于琴艺,诚心向姑娘求教,绝无半点唐突之意,还请姑娘赐教。”
沐雅颜深居简出,还是第一次遇到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她站在凉亭里,问了那钟公子几句,钟公子对答如流,即便没有动琴,也知晓他定然是精于此道,不是故意借着琴艺之事和自己搭讪的。
沐雅颜心思一动,都说知音难寻,她面对钟仁林这等谦谦君子,总是不忍心拒绝的、
于是那个下午,两个人隔着桃林水榭,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琴艺交流,后来还共同谱了一曲,钟仁林当场拿出了怀里的青玉萧,和沐雅颜琴箫合奏了一曲。
那是沐雅颜最为难忘的一个下午,梨香曾无数次的劝她,如是她真得对这个公子有意,不妨留下真名,也好维系这段难得的缘分。
可是沐雅颜不敢,她在护国公府过得如履薄冰,根本不敢心存妄念,这钟家是京都城里有名的清贵之家,自己只是个死了姨娘容貌有瑕的庶女,又怎么可能配得上钟家的嫡长公子?
她还是踏踏实实的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心怀侥幸了,以免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之后梨香也断断续续地劝过自己几回,直到听闻父亲给沐雅词和钟家大公子订了亲,梨香才住了嘴。
她听闻此消息时,正躲在屋里坐绣活,前几日五小姐沐雅书看中了她绣的金线昙花披帛,用十两银子将那披帛买走了。
梨香气不过,想要将十两银子还回去,将那披帛要回来,却被沐雅颜拦住了,梨香气得双眼通红,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哭着喊道,
“四小姐,您能不能为自己争一争!您一直这般不声不吭的活着,连自己绣的披帛都留不住,迟早要被这府里的豺狼吞噬干净!”
沐雅颜看着梨香将那十两银子狠狠地掷在地上,这还不解气,一脚踩在了上面,边哭边踩,那眼泪就好似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地往下落。
沐雅颜走了过去,将梨香轻轻推开,弯下腰捡起了那十两银子,梨香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骂道,
“四小姐!泥人都还有个气性呢!咳咳咳,您怎么这般不争气啊!咳咳咳,咳咳……”
沐雅颜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将那十两银子擦拭干净,对梨香说到,
“梨香,拿着这银子,出府看看大夫吧,我没有本事,请不来府里的大夫给你问诊,你夜里连着咳嗽几天了,老是喝井水生生压住咳嗽,你的身体迟早会熬不住的。”
沐雅颜将那十两银子强塞到梨香手中,见梨香盯着她一动不动,故作轻松地说道,
“那披帛的料子是母亲前些年赏的,虽然料子是上等的流霞锦,却被蛀虫给咬出了许多坑洞来。母亲这人就是喜欢使这种小聪明,表面上对几个庶女一视同仁,可每每给我的东西,全都内有文章。
这流霞锦即便我用了,也做不成一件成衣,而且被蛀虫咬过的流霞锦,过不了多久,那些蛀洞便会蔓延开来。流霞锦既不能放到太阳底下晒,又不能用热水冲洗,迟早要成为一块废料。
所以我索性加些金线,将它缝制成金线昙花披帛,不过图个样式新鲜罢了,既然沐雅书喜欢,便给了她,换了十两银子来给你看病,我还是赚了呢。”
梨香被沐雅颜这般一笑,终是忍不住,攥着那十两银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沐雅颜见梨香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主仆两个人对着笑了许久,梨香才勉强忍住了笑意,对沐雅颜说道,
“四小姐可真坏,白白坑了五小姐十两银子。”
“怎么能说我坑她,那金线昙花披帛可是她强行要去的,即便以后出了问题,她也赖不到我的头上来。你别忘了,那流霞锦可是母亲赏赐下来了,她沐雅书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这脏水往母亲身上泼。”
梨香看了沐雅颜一眼,忍不住又笑了一阵,末了将手里的银子重新塞回到沐雅颜手中,很是诚恳地说道,
“四小姐,荷姨娘去世后,你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傍身了,这十两银子,您还是自己留着吧,以后应急的事情还多着呢,我们总不能指望着公中那点有限的银子活着?”
“我好歹也是护国公府的小姐,平日里吃穿用度都不用花银子,无非是过得好些过得差些罢了,你的病确是万万耽误不得的。”
“四小姐,奴婢是自小干惯粗活的人,不过是小风寒罢了,奴婢休息几天就好了,干什么浪费银子看大夫啊!”
“这府里除了你,我连个可谈话的知心人都没有,如若你病情严重被母亲找了借口撵出去,我岂不是要哭死!梨香,你要是真得为我好,便好好保重你自己,你好了,我便好了。”
梨香听沐雅颜这般说完,含泪将那十两银子收了,看向沐雅颜那张布满红斑的脸,心疼得眼泪又要往下落,哽咽道,
“四小姐,你要奴婢去看大夫,咳咳,为何,咳咳咳咳,为何自己不去寻大夫看看容貌?您的五官生得那么美,如是将体内的残毒清了,肯定将护国公府的小姐全都比下去。”
【作者题外话】:前面设下的伏笔,终于把坑填上一半了,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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