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沧海被沐清月说得一愣,他没想到沐清月居然这般敏锐,他还什么都没说,不过是冒着风雪来为她庆祝六岁生辰,她便什么都猜出来了。沐清月见沐沧海的样子,便知自己猜对了,料想依照沐沧海的性格,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她便摸索着在矮榻上坐下,对沐沧海说道,
“三哥哥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白虎军军纪严明,配备精良,很快就会得胜而归的。”
沐清月叹了口气,沐沧海的话还真是套路得很,白虎军确实是一支战斗力强悍的军队,但是辽军也不是吃素的。
如今是冷兵器时代,打仗还靠战马铁器、士兵粮草,大周在人口上确实比辽国要占优势,但是无论是战马还是铁矿的储备,均落后于辽国。
尤其是战马的资源,辽军作战时一个骑兵可配有三匹战马轮换作战,可是到了大周,每个骑兵连一匹战马都无法保证,有时候甚至要两个人共乘一骑,作战的能力自然大打折扣。
沐清月先前有些好奇,若说大周的经济真是异常发达,很多现代很先进的契约关系和商务理念,在大周都可觅得踪迹,但是在军事方面,却连火炮都未曾出现。
不仅是大周,辽国、西凉等人口大国也未曾出现热武器,依照此时经济发展的速度,尚未发明出来热武器用于军事战争,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一件事情。
当然,沐清月并不愿意热武器过早出现在苍茫九洲,现在各国关系微妙,就算是太平日子,也不过是一时的。
冷兵器时代还好,毕竟打起战来死伤还在可控的范围内,但如是用上了热武器,特别是落入歹人之手,那便真的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了。
“三哥哥,我虽然只有六岁,也知道辽国兵强马壮,作战英勇,况且北地寒冷,大周朝的将士并不适应那边的气候,单靠沐家的白虎军,根本不可能与辽国大军抗衡,你这一去,很是凶险,我不可能不担心。”
“七妹。”
沐沧海的声音低沉下去,在这个世上,真正关心他的人不多,沐清月虽然年纪小话不多,可只是寥寥数语,便让他觉得温暖。
“三哥哥,你想学世子爷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我不拦你,可你要记住,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沐沧澜,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沐沧澜那般运气。
你的武功是不弱,但毕竟不是琴师,战场上危机四伏,你随时可能遇到危险,若是败了,便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所以三哥哥,我要问你,你在上战场之前,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吗?”
沐沧海被沐清月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心思,饶是他再过稳重,当着一个六岁女娃娃的面,仍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正巧这会儿姜汤来了,沐清月便让丫鬟将姜汤端了进来,先行让沐沧海饮下。
送姜汤来的是海棠,沐清月借故要如厕,扶着海棠的手走到净房,见四下无人,对海棠说道,
“是不是谢姐姐有话要你告诉我,现在无人,你快说吧。”
海棠吃了一惊,心想七小姐还真是料事如神,明明双眼看不到,怎么就知晓谢小姐会让她传话呢。
海棠下意识地向外看了一眼,见三少爷正在皱着眉头喝姜汤吃宵夜,折返回来对沐清月说道,
“谢小姐喝了姜汤后便沐浴了,奴婢们以为谢小姐累了,便要伺候谢小姐上床休息,谁知谢小姐死后不肯,非要奴婢传话给你,说什么今夜是她最后的机会,希望小姐能够帮她达成心愿。”
沐清月心里“咯噔”一下,她是有心要撮合沐沧海和谢英珠,但是也没想要帮助谢英珠霸王硬上弓啊?!
如是谢英珠真在望月小筑和沐沧海发生点什么,别说沐沧海在军营里混不下去了,就连整个谢家,都会背上**无耻的千古骂名,谢英珠是明白人,不可能做出此等蠢事啊。
“小姐,小姐,小姐?”
海棠见沐清月愣神不语,轻轻摇晃了一下沐清月的手臂,沐清月缓过神来,对小环说道,
“小环,怎么了?”
“小姐,不是奴婢怎么了,是您怎么了?这是谢小姐给您的信,说是让您转交给三少爷,奴婢这一路可小心翼翼地将这信揣着,绝对没让外人看见,连艾草姐姐和林嬷嬷,奴婢都没敢告诉。”
“做得好!”
沐清月夸赞了一声海棠,让海棠乐开了花,毫不犹豫地将信递给了沐清月。
沐清月将信揣入怀里,对海棠说道,
“今日之事,你就烂在肚子里,将来无论谁问起你来,你一概说不清楚,不知道,明白吗?”
“奴婢省得,小姐放心吧。”
沐清月很是欣慰,觉得海棠真是孺子可教,也算是谢英珠会选人,如是她选择让艾草递信,依照艾草谨慎的个性,即便当时不会拒绝,也会将此事透露给林嬷嬷拿主意。
倒不是说她不信任艾草和林嬷嬷,只不过这种事情,攸关女子的清誉,特别是像谢英珠这种出身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一旦事情传扬出去,不仅谢英珠身败名裂,整个谢家都会受到牵连。
到时候谢英珠不仅祸及自身,还会成为整个家族的罪人,古时男女大防太过严密,男女之间私相授受是被世人都不容的,风险系数实在太高,知晓此事之人当然是越少越好。
海棠长得不出挑,嘴巴也不甜,梳妆打扮的手艺也很一般,但就是有一点好,嘴巴严,不八卦。或许正是因为海棠有此优点,谢英珠才选她作为传信之人吧,不得不说,这个谢姐姐,还真是很有识人之能啊。
沐清月从净房出来后,顺便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沐沧海早就等得不耐烦,见沐清月换了衣服出来,放下手里热腾腾的猪蹄,说道,
“七妹是不是要安置了?如是这般,三哥哥先去厢房睡了,明日一早咱们再叙话。”
沐清月见沐沧海一点都不讲究,双手拿着大猪蹄子就啃,便知晓他连夜赶路,定然是没有好好吃饭的,故令厨房准备了些好消化的肉食,好给沐沧海充饥,这会儿见他吃得香,沐清月心里也觉得高兴。
“我不困,白日里睡得多了,到了夜里反而睡不着,三哥哥吃得怎么样?如是不够,厨房里还有。”
“足够了,七妹有心了。”
“哦,对了,跟随三哥哥回来的那几个侍卫我也派人送去了食盒,三哥哥不必担心自己吃独食,人人都有份的。”
海棠扶着沐清月在沐沧海对面坐下,沐沧海挥挥手,让海棠退下,海棠看了沐清月一眼,见沐清月没什么反应,便应声退了下去。
“七妹做事周全,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沐沧海用膳时不喜多言,他一夜赶路,马不停蹄,饿得厉害了也只是在马背上啃几口干粮充饥而已,来到望月小筑见到沐清月,一时高兴到不觉得肚子饿,可是冒着香气的食物摆上了桌,他便忍不住饥肠辘辘了。
沐沧海和沐清月相处时一向不喜外人伺候,沐清月知晓沐沧海的性子,所以在望月小筑里,沐清月曾经吩咐过所有下人,只要三少爷到访,无论三少爷说什么做什么,她们都要依照吩咐行事,不可有半分怠慢。
果然,海棠前脚刚走,沐沧海便随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扭了扭脖子,松了几颗外袄的盘口,将袖子往手肘处一撸,很是自在的大快朵颐了起来。
沐清月习惯晚间修炼,修炼前要沐浴更衣,更要禁食。
现在她灵魂寄居的这副身体还太小,所以沐清月并不敢按照前世的作法,在突破阶品的关键时刻,接连几个月的时间辟谷,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有意在克制食量的,并尽可能的避免肉食。
沐沧海真是饿得厉害了,尽管沐清月一再叫他慢些吃,他还是吃得很快,转眼间盘子便见了底儿。
沐清月见沐沧海摘了面具,又衣衫不整,怕一会儿下人进来收拾的时候看到,又惹得他不自在,便让他去内室说话。
沐沧海从来不跟沐清月避嫌,见沐清月这般说,他率先从矮榻上下来,用桌子上备下的热毛巾擦了擦嘴和手,伸手捞过坐在另一端的沐清月,大步朝内室走去。
到了内室,沐沧海将沐清月放到床榻上坐好,自己左右寻觅了一下,拉过一张大躺椅,合衣往上面一躺,很是自在地翘着二郎腿。
沐清月给沐沧海准备的房间就在隔壁不远,沐沧海这人从不挑剔住所,但如是将他打发远了,他心里肯定是不会高兴的。
故沐清月索性便把旁边的大书房收拾出来了一间,当做厢房给沐沧海居住,反正沐沧海在望月小筑留宿的日子不多,即便来了,也是行色匆匆,有个干净整洁又不吵闹的地方安置便可,根本不挑环境如何。
“三哥哥,你今夜也累了,我便长话短说,好让你早些休息,有些话可能说得不中听,你可别恼妹妹我。”
“你放心,我既然应了你永远不会生你的气,你在我面前,自然可以畅所欲言。”
“三哥哥,你这一去不知要多少年才能返京,你可曾想过自己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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