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三年来我一直在欺君,我其实不叫顾子言,我叫顾紫嫣,是长川城守将顾成之女,为了避祸才扮作男儿身。”
“顾子言,你,你竟然是女人?!”
文宣帝往后退了一步,身子有些摇晃,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
顾紫嫣跪在原地,眼神哀恸,浑身瘫软,她看都不看文宣帝一眼,自顾自地说道,
“圣上,我三岁丧母,十三岁丧父,如今这世上,只有冷大哥是我唯一的依靠,我从十三岁时就爱慕他,哪怕知晓他在京都城有日思夜想的发妻,我也一心想要嫁给他,从未想过委身于他人。长川城失守,我父亲以死殉国,我当时便想着随父亲去了,可是冷大哥将我从房梁上救了下来,他紧紧地抱着我,说他答应了父亲,会照顾我一生一世,既然是一生一世,他又怎么能另娶他人?!如是他娶了别人,我又该如何自处?!!还不如趁早了断残生,也省得无依无靠地留在这世上,落得个心碎神伤的下场!!!”
顾紫嫣的声音刚开始细如蚊吟,纵使是自幼习武的文宣帝,都要集中精神才能听得分明,可后来她好似情绪骤然失控,最后两句话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喊出来的,着实又吓了文宣帝一跳。
文宣帝是辽国高宗的嫡长子,自幼聪慧,性格沉稳,别说是登基为帝以后,便是年幼之时,也很少有事情能够吓得住他,他习得是帝王心术,讲究得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谁知今日竟然被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小汉女连着吓到了两次,一时之间脸面上有些下不来,精神就恍惚了片刻。
哪知道就这片刻愣神的功夫,顾紫嫣却突然白眼一翻倒地不起,可怜文宣帝刚缓过神来,又被顾紫嫣的反常情形吓了一跳。
文宣帝心里暗暗苦笑,如不是自己年轻,怕是真会被这小妮子吓出个好歹,在这金銮殿上,也就是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妮子敢如此放肆,换做他人,便是只剩下一口气在,也不敢在此对他大呼小叫倒地不起。
文宣帝说不清楚自己对顾紫嫣究竟是什么感觉,但绝不希望她死,故派了御医来为顾紫嫣诊治,并下了死令,任何人都不准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
谁知御医来了后,诊脉后却吓得面色苍白,原来顾紫嫣并不是心伤晕倒,而是一心求死,她本是习医之人,认穴极准,上殿之前在长袖中藏了淬过毒的银针,文宣帝如不答应她收回圣旨,她便用银针在手腕死穴处用力刺下,狠绝非常,不留一丝生机。
文宣帝被顾嫣然的行为彻底震撼了,他实在是不能理解,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能够扮成男人在御医院里看尽脸色吃足苦头,哪怕是后宫嫔妃骄奢蛮横,因为药效缓慢,便责怪她学艺不精,让她在烈日下足足跪了一个时辰,她都咬紧牙关未吭一声。
事后冷浩然求情上来,他才知晓此事,本想着给冷浩然颜面替她出头,她却婉言拒绝了,说自己是奴才,嫔妃是主子,主子让奴才受点委屈是天经地义之事,如是受不住,还不如早早去死。
他当时便对顾紫嫣刮目相看,小小年纪,医术精湛自不用说,更难得是这番胸襟气度,又怜他是周朝俘虏,身处辽国宫廷无依无靠,不得不处处隐忍,但此人就像是生机勃勃的野草,纵使卑微,却活得坚强。
文宣帝私下很是欣赏顾紫嫣,他一直以为,顾紫嫣是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人,纵使长得瘦弱矮小,却品格坚韧,身处何等环境都会想方设法的活下去。
文宣帝哪里会想到一直欣赏的“他”竟然是女儿身,而且还在他的面前求了死,一时心气不顺,维持不了往日的温文尔雅,指着御医的鼻子破口大骂,下旨无论用何种方法,都要保住顾紫嫣的命,否则御医的命也不用留着了。
文宣帝是个好皇帝,很少滥杀无辜,但他毕竟是帝王,任性起来谁也拦不住。
御医吓得瑟瑟发抖,压根没认出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之人,是平日御医院里的黑小子顾子言,隔着那层垂落地面的绫罗帷帐,隐隐看到女子虽然苍白但依旧难掩秀丽的轮廓,心又往下沉了沉,认定了此女子乃圣上新宠,瞧圣上紧张的程度,此女子是万万死不得的。
御医暗暗抹了把额头渗出的汗水,抖着嗓子说道,
“圣上,圣上息怒,刚刚微臣已经用了针,逼出了不少余毒,这位姑娘虽然认穴极准,但好在力气尚弱,未能用足力道,虽然重伤昏迷,但也不是不可挽回,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再叽叽哇哇地拖延时间,孤即刻命人将你拖出去砍了!”
“圣上息怒,圣上息怒,微臣不知此姑娘身份,不敢妄自用药,此姑娘体内尚存余毒,且脉象微弱,因是最近一段时日均未怎么进食所致,导致身子亏空的厉害,如要救治,需要动用内务府的千年人参王,千年人参王乃是皇家御用之物,每次取用都需登记在案,微臣实在是不敢擅作主张啊!”
“无妨,你拿了孤的手谕,去内务府取用便是,只要能救得她的命,你就是用掉整根千年人参王,孤也舍得!”
整根千年人参王?整个辽国,也只有两根千年人参王,这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啊,竟然能得圣上如此重视。
御医大惊失色,怕文宣帝是一时昏头,事后后悔,故大着胆子进言道,
“圣上,其实冷太医医术高妙,素有回春妙手之能,不如请冷太医过来诊治一番后再做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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