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宫那场大火,公主拼尽全力生下了孩子,等到我潜入火光冲天的月华宫救出公主和孩子时,公主已经断气了,这孩子是公主用命换回来的,如果你还记得当初对公主的承诺,就替公主好好照顾她,待她年满十五岁,我自会回来将她带走。”
沐临风听闻此噩耗倒退数步,喉咙一甜,竟然生生呕出一口鲜血,他听到暗处有人禁不住动作,见樱子戒备地站起身来,忙摆了摆手,说了声无妨。
樱子冷哼一声,站在窗边的姿势保持不变,那女童目不能视,自然感受不到屋内两人紧张的气氛,胖乎乎的小手拉着樱子垂落胸前的麻花辫,自顾自地扯着玩。
沐临风对小晴十分熟悉,当年就是他弄了一具与小晴身形相似的焦黑尸体,蒙混了所有人的眼睛。
二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小晴的下落,不想好不容易让他得到了小晴的消息,却是这等让他无法接受的结局。
“你把小晴葬在哪里?我要亲眼见到方可相信你说的话!”
“沐临风,你生前对不起公主,死后还想让她不得安宁!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告诉你公主的安眠之所的,如不是我目前遭仇家追杀,不忍孩子跟着我颠沛流离,你以为我会主动上门来求你这个无耻之徒吗?!你要不就应了我今日所求,要不我立时便走!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沐临风知晓樱子的脾气,更深知樱子的轻功独步天下,她要走当今天下鲜少有人能拦得住她。
沐临风稳定了下情绪,好言好语地安抚樱子,樱子擅长易容术,此刻他看不出樱子是否身受重伤,但樱子牢牢地抱着小晴唯一的孩子,他不敢冒半分风险,生怕伤着孩子分毫。
“子婴,你别激动,先将孩子放下来,你抱得她太紧了,会弄伤她的!”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沐御风苦笑,
“子婴你费了这么多的心思,连江淮转运使刘钱道都被你握住了把柄任你驱使,我还能够拒绝你吗?”
樱子冷哼一声,将怀里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婴儿床内,那女童拽着她的发辫不松手,张嘴唤“姑姑”不停。
樱子难掩心伤地摸了摸她粉嫩的小脸,满是不舍地说道,
“卿卿,姑姑要走了,你乖乖留在这里跟着你爹爹,等姑姑杀光了那些坏人,就回来接你。”
待樱子将女童的小手从发辫上扯落,那原本异常乖巧的孩子便张了小嘴,哇哇哭了起来,沐临风几步上前,从婴儿床内抱起女童,又亲又吻,手忙脚乱地哄着哭得直喘气的孩子。
“子婴,孩子还这么小,你就不能留下来照顾她几年?我沐临风虽然无能,但在这京都护国公府邸,自是无人敢动你半分,你又何必因为恨我,扔下这孩子独自而去?”
“沐临风!我不是公主,如是我继续留在这里,怕是你的芳锦院要变成停尸间!”
“子婴,你!”
樱子无视沐临风愤怒扭曲的面容,指了指梳妆台上用蓝色棉布包裹的一个物什,
“这是公主的琴,虽然在大火中烧毁了,可这是公主留在人世唯一的东西,你留给卿卿,让她有个念想吧。至于那个晴儿,既然成了你的侍妾,就不要让她再顶着公主的名讳,本来我是打算让她替公主死的,可公主心善,不忍旁人替自己丧命,如今让她生的孩子代替卿卿去死,也算我没有白费一番功夫。”
樱子见沐临风痛快地点头,暗道自己想得果真没错,沐临风生性寡淡冷情,除非是自己在意的人,否则连自己的亲骨肉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
樱子最后再看了一眼那个睁着眼睛,挥舞着小手茫然找寻自己气息的孩子,抹掉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头也不回地从窗口飞了出去,几个快到不可思议地纵跃,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三年后京都望月小筑
司清月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弹奏了焚天曲后,会魂穿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朝代来,更令她吃惊不已的是,这个历史上未曾记载的朝代,也存在着天地玄黄四阁。
而她前世所在的天音阁更是苍茫九洲人心中的圣地,多少穷尽一生,都在寻找天音阁所在的云墟峰,可惜数百年来都不曾有人寻到此处,偶有寻得的,均是下落不明,从没有人能够活着从云墟峰回来。
司清月醒来眼前就是一片漆黑,她那时候只是个刚满月的女婴,身子骨异常虚弱,连哭都哭不出声音来,只能发出类似于蚊子哼哼的微弱声音。
那时候她孤若无依,只信任一个人,就是连睡觉都紧紧抱着她不放的女子。
这女子对待她温柔如水,对待敌人却异常凶悍,即便司清月目不能视,耳边也能听到那些仇敌临死前发出的痛苦哀嚎。
女子抱着她逃了整整一个月,杀人无数的同时自己也受了重伤,后来女子咬着牙潜入了一处破败的小院,将她和一名刚出生不久的女婴掉了包,随后把她轻轻地放到一个只知道终日啼哭的年轻女子身旁,告诉那女子,她是那女子生下的女儿。
司清月对这个便宜娘没什么好感,如不是肚子饿得厉害,她甚至不想喝便宜娘的奶。
后来女子带着她和便宜娘来到大周朝的京都,投奔了一个很有地位的男人,这男人刚看到她就对她又亲又抱的,让她连装睡都装不下去了。
从男子和便宜娘的对话中她依稀判断出,大约这男子爱慕自己这具借尸还魂身体真正的娘,所以愿意当便宜爹照顾她长大成人。
三年过去了,自从那天女子离开后,她变成了京都护国公府的庶出七小姐,因为这三年忙着熟悉环境,所以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有时候一整天也不说一句话。
而便宜娘恰恰相反,她用尽一切心思引起便宜爹的注意,在护国公府内上串下跳,苦熬了三年,终于给便宜爹生了个白胖的男婴,成功晋级为梅姨娘,入住梦寐以求的芳锦院。
出了月子后,梅姨娘牛气得连走路的姿势都昂扬了许多,硕大的胸脯波涛汹涌,惹来芳锦院一众莺莺燕燕嫉妒羡慕恨的目光。
自从梅姨娘有了儿子后,便彻底无视了她这个眼盲的女儿,她也乐得清静,省得梅姨娘隔三差五就在主母白婷面前扮演被迫母女分离的可怜女人,哭哭啼啼地惹人心烦。
三年来,司清月受够了在人前扮演无知女童,借着便宜爹沐临风回到京都述职,便央求沐临风搬出护国公府独自居住。
沐临风刚开始还以为她在白婷那里受了什么委屈,她赶紧澄清,没这回事!只不过她眼盲人小,不想留在大宅院和一帮无齿小鬼玩心眼斗心机。
司清月绞尽脑汁,反复用小孩的方式明示暗示沐临风,以表她要搬出去独居的决心。
沐临风眉头紧皱,犹豫不决,可一低头,见司清月那张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的小脸上,一双漆黑如玉的眼睛准确无误地对上了他打量的目光,盈盈波光在眼底流动,隐忍的泪水似乎随时都要决堤而出,却又被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强忍着不肯落下。
沐临风的心蓦地一软,听樱子说这孩子因为月华宫的那场大火灼伤了眼睛,自出生起便无法视物。
如今跟着他在护国公府生活,虽说养在主母名下,但白婷对她显然不会太过上心,又摊上个那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梅姨娘作生母,活得确实糟心。
于是沐临风一拍大腿,就将司清月,哦,不,如今该改叫沐清月带出了护国公府,不顾白婷的强烈反对,派人收拾了京都东晟街的一处三进门的宅子,命名“望月小筑”,不出半月就让沐清月住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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