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为首一位老者端坐在首座之上,双手撑着拐杖,双目紧闭,行将就木般的模样仿佛摇摇欲坠一般。
妇人们早已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不时的从中传出些许声音,起初只是细弱蚊蝇,渐渐的声音愈发大了些,情绪也有些激动。
“哼!我早就看出来他居心叵测!”
“甚是,甚是,果然外乡人没有一个好人!”
“啪!”
壮汉满怀愤怒地一拳重重地击打在一旁连接房顶的木柱之上,劲力透体而出,将整个祠堂震得有些摇摇欲坠,顷刻间,沙石落下,壮汉好似毫无知觉一般,对飘落下的沙石置若罔闻。
众人声音好似有些低了些,都抬头往壮汉这边瞥了一眼,随后声音再度响起,竟比之前还高了几分。
许是这些嘈杂的声音惊扰到了首座的老者,只见他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却是似开非开,旋即手中的拐杖轻抬三分,随后轻轻落下,仿佛随意而为一般。
但这看似随意的动作却如同晨钟暮鼓一般敲击在众人的心头。
陡然间,空气中宛如一股无形气浪席卷开来,众人难以维持自身的身形,犹如汪洋之中一片孤舟,随风摇晃。
片刻过后,众人这才止住身形,连先前议论的妇人也默默地低着头,不再言语。
“颜家老二,你莫不是想将这祖祠拆了不成!”
老者看似轻飘飘的话语从口中缓缓传出,却让这八尺大汉都猛地一怔,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太叔公,老二也是心中有气,一来担心大家的安危,二来,那姜家小子平时和他走动最多。”
“再者说了,这老二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这走动的多了便有了感情。”
“刚才老二也是无心之失,还望太叔公能够原谅他的过错。”
这时,一名儒生模样打扮的汉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着首座之上的老者做了个揖道。
虽是不惑之年,但样貌却如同少年一般,白皙的脸庞配上一把略微泛黄的古扇显得风度翩翩。
颜家老二见有人替他说情,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由得将手背在身后,竖起了大拇指,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老者听闻有人出声,这才将半眯的双眼缓缓睁开,又注意到了壮汉的小动作,随即冷哼一声。
“哼!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呢,原来是巧言舌辩的闵家老三,你不去摆弄你那驻颜之术,再这掺乎什么?”
老者瞧见这道人影,又听闻其所说的话,心中之气早已消了大半,但若不煞一煞对方的气势,以后又将如何让众人服众,说着便双目灼灼地扫视着众人,随后便将目光放在对方身上。
闵家老三察觉老者紧盯着自己,随后便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犹如排山倒海之势向他袭来,原本微低的身体,也在此时变得更加低了几分。
“小子…一来听闻族内警铃异响,二来此事…乃是关乎我…族存亡之事,这才放下…手中之事…以族内大事为先…来到祖祠之中商议。”
只见其声音短短续续,显然是承受了莫大的压力,他虽不曾研习过武功,但却在医道一途涉猎颇深,身体的强韧程度也非一般人所能比拟,此时却是犹如身负泰山,一身青衣早已被汗水浸湿。
“嗯,不枉族内培养你如此之久,看来还是有些感恩之心,却是不像某些人…”
老者似乎对对方的回答很是满意,收回了释放出的劲力,满意地点了点头,双眼微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一般。
经过先前的压力,闵家老三这才缓缓起身,身上传出“噼啦啪啦”的声响,熟知之人才知这正是体内骨骼摩擦产生的声音。
此时的闵家老三直感觉身体说不出的畅快,身体之中的某些枷锁好像打开一般,熟知医道的他面上顿时面露喜色。
“多谢太叔公指点!”
此时的他跪倒在地,向着老者轻轻叩首。
“倒是个可教之才,就是身子骨太弱了些,今后当好好调理一番。”
老者慢条斯理地说着,双目仍旧紧闭,仿佛刚才的事情对他来说只是举手投足间的小事一般。
“是!多谢太叔公,小子今后一定勤加苦练!”
“嗯,回原位吧!”
听闻老者的命令,闵家老三这才缓缓起身,躬着身退回了原位。
“太叔公,那姜家的孩子要怎么处置?如今他可是擅自出谷,需不需要找人将他抓回来?”
“这件事情就不劳您老人家费心,小子毛遂自荐,明日清晨,将他带到您老的面前,听候您老的发落!”
经过先前闵家老三的事情,众人此时也无人再敢出言,都微低着头,思绪傲游天外去了。
颜家老二见无人再替自己发声,情急之下这才将自己的想法吐露出来,但当他见众人那犹如看戏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此时却是为时已晚,他只得呆呆的立在当场,进退两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颜家老二的心也跟着一起颤动,直至听见一道略显无奈的叹息之声传来,他这才缓过神来。
“唉!”
“各位难道忘记了当初为何来到此地了吗?别忘了!这才过去三十三年零七天!外面那些人可还在死死地盯着我们呢!”
老者略微抬起的拐杖又轻轻地落了地,这次却没有丝毫的劲力发出,老者的神情也不由得有些落寞。
“难道太叔公就不怕那姜家小子将谷中之事说与外人听?那样岂不是更加危险?”
见自家太叔公语气有所缓和,闵家老三这才壮着胆子缓步而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此举也引得众人随声附和。
“是啊!毕竟他在谷中生活了一十八年之久,这谷中的细枝末节他可是一清二楚!”
“那岂不是我等将要暴露在天下人的眼中?这可如何是好啊!”
不安!焦急!恐惧!以及各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众人之间蔓延,犹如瘟疫一般,无孔不入。
“镇定!”
老者的话语仿佛如救世良方,片刻之后,众人的情绪才得以平复。
“此谷当时经方士之手,内见外不见,声、味皆难以传出。”
“况且,他父母二人当时也是机缘所致才进入谷中,不久便病逝,如今他又初次出谷,又有何法再寻得此地?”
众人听闻此言,这才放下心来,因为无他,方士二字已然是一记定心之丸,毕竟自梁国第一任之主起便有方士曾一剑斩龙脉之说,虽是传言,但三人成虎,这更让人坚信方士之说。
“好了,既然诸事已毕,便各自散去吧!”
众人闻言,这才一一散去,人群之中又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传出些许的声音,似乎是在谈论着刚才的方士之说。
少顷,原本灯火通明的祖祠之中便只有几盏烛火忽明忽暗,灯芯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老者静静地坐在原地,望向明灭的烛光,夜幕愈发低垂了,照得祖祠之内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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