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怔,宫妃跟他哭得最多是寒夜冷寂,不得宠爱,或是受了旁人的气,央求他为自己作主。
哭穷的,还是第一回。
因为大部份能被他翻牌子,到他面前来说说话的,家里都不会穷。
“内务府发的份例都齐全,吃穿用度还比家里精细,原是都不缺的,”姜娴微微低头,加大力度哭穷:“可宫里头花钱的地方,比臣妾想的还多。”
皇上一想也是:“不妨,朕今儿过来就是来赏你东西的,爱妃囊中羞涩,朕也不能让你连赏人都拮据,赏你的物品里就有金子,你便拿了去让内务府打成金瓜子。”
一旁的梁遇寅把头压得更低。
皇上赏人,往往是越稀少越见珍贵,送金银太俗,宫妃也不缺,那长长的礼单里,就是一堆好看不实用的东西……得,左右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他等会将东西补全就是。
姜娴不知内情,诧异地扬首。
金子!
发奖金发得这么阔气的上司,姜娴不是没见过,但是少,登时眼里星光闪闪,颇有千里马遇到伯乐之感,她正想对皇帝歌功颂德,却被脑海里的妲己喝住:【继续示弱,皇帝都吃这一套。】
姜娴听专业人士指导,回忆起一次发薪日前一天发现老板卷铺盖跑路的经历,眼睛立刻红了,雾蒙蒙地盈了眼泪:“在这宫中,臣妾没有皇上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个公司没有老板就散了。
没有老板的钱就更不行了。
姜娴说得真心实意,皇帝也能听得出来,抿了抿唇:“朕心中也是很重视姝常在的。”
皇上坦露心迹。
在恋爱关系中,女人要的多是态度,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虽然他没工作/学历低/家里穷,但他说爱我,他对我好呀”的精准扶贫,态度本来就是很虚无飘渺的东西。
何况,才睡两天,哪来的很重视?
赏赐和晋升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下属可以用“态度”来讨好上级。
老板也会用这种动听的话来给下属画饼。
所以不升职加薪的夸奖,都是纯纯画饼,姜娴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饼。
看见美人冷淡了些的回应,皇帝略感讶异。
在他的角度来看,金银珠宝都是身外物,姜氏又是爱惨了朕的,应该对这一句情话特别受用才对,怎么事情不按他的想象来发展了?
向来出手大方的老板居然开始画饼,姜娴心里烦得很,往他怀里贴了贴,懒得讲话。
温香软玉在怀,皇帝开始思考。
首先排除姝常在根本不爱朕的选项。
没有这种可能。
小灯泡一亮,皇帝他想明白了。
爱妃这是没有安全感呢。
即使是再穷的县丞,好歹是官家嫡女,姜氏皮肉又细嫩得很,稍微施加点力度便会泛起红痕来,可见是没吃过苦的,为他受那么大的罪,又自怜身无长物,没贵重物品来贺他的寿,可见是自卑了。
不敢抬头看朕就是铁证。
自觉想通了这理儿,皇帝握住她冻得冰凉的手指,仔细捂在掌心:“你想学跳舞,朕成全你,可也不能随便找个力气大的粗婆子来帮你,万一伤着哪儿了,岂不因小失大,朕给你找位内教坊的女师傅来亲自教你。”
他吩咐下去,让一切秘密进行。
以色侍人始终不好听,这消息要是传了出去,姜娴肯定要被宫妃笑话。消息在上午走漏,傍晚贵妃就能把姜娴唤过去当舞姬使唤,顺便给出一个六宫皆知的一星差评,买黑通稿挂在宫人热搜上——以色侍人还侍不好,滚回梅泽县种田吧!
“奴才得令。”
梁遇寅应了话,皇帝又说:“朕知道你位份低微,宫里头日子不好过,连着晋封不合规矩,也太惹眼,怕是反而害了你,等朕的万寿节或是年关,朕看你献上的舞跳得如何,再作封赏。你好好学着,正好赏你的礼单里有些稀罕缎子,给你拿去做舞衣。”
练舞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皇帝没寄予厚望。
梁遇寅眼皮颤了颤。
皇上这是随便找了个理由要晋姝常在,想来是在前厅那会见到的画面太惨烈,感动到了皇上。
他在御前伺候久了,很能揣度一点皇帝的爱恶,当今就是个吃苦肉计的。
越舍得出身,越能得他青眼。
但要求也高。
别看皇帝这时说得平淡,让她随便跳跳,其实皇帝心里有很苛刻的一道尺,如果姝常在真拿出平平舞艺来,皇帝应该会如常封赏了她,对她的宠爱却会减少。
皇帝,就是这么难伺候的男人。
明明是枕边人,却松懈一刻就会被扣分。
就不知道姝常在是否能看透这一点了。
不过看透了又如何呢?
要在短短时日从初学者到拿出惊艳皇上的舞蹈,那得吃多大的苦头?
“皇上且等着,臣妾必定不令皇上失望。”
闻言,伏在皇帝怀里的姜娴仰起脸来,笑靥如花。
作为下属,她提出了[练舞]项目立项申请书。
老板肯定了她的提案,拨了项目经费,还请来专业人士从旁指导,更承诺了项目奖金和升迁规划,这分明前途一片光明!
就是验收项目的死线定得有些吃紧。
不过那没关系,后宫女子闲得很,她有的是时间,也最不怕辛苦!
一想到接下来又有事忙,又忙得目标明确,打工人姜娴整个人都舒坦了。
姜娴长得好,这仰脸一笑,更显颜色姝丽,笑进了皇帝的心坎里。
每日面对文武百官,谁在用心办事,谁在敷衍塞责,他看得很清楚。
姝常在竟是真的想给他一个惊喜。
她好爱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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