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青每天保持着跟单玉龙通一次电话,他们有时候也在MSN上交谈。这是他们每天感觉最安心的时候。颜青知道,这是目前唯一能够给他安慰的方式了。单玉龙性情柔弱里面,其实另有一种倔强,现在的情境,他其实和他母亲一样,容易走向极端。
颜青十分不放心,相隔万里,无法可想,只能隔空安抚他,他不希望事情失控。
每次电话里,他都不厌其烦的鼓励他,安慰他,告诉他对他的思念,单玉龙在这样的交谈中获得极大安慰,颜青从电话里的声音,感觉单玉龙已经没有最初的慌乱了。
但是,这种安心并没有持续多久。FB美国社交网站上,有人上传了几张单玉龙和韦礼安与一帮美国朋友在酒吧聚会的照片。
网友们很快扒出来酒吧背景,重要的是韦礼安IVF胚胎体外移植中心研究员的身份被扒出来。
这是件真正具有威胁的爆料,人们很容易将他们即将出生的孩子跟IVF联系起来,试管婴儿,代孕,还有韦礼安同颜青的同学关系,颜青和单玉龙的恋人关系。
那些网友,有足够的能力串联起这些信息,继而推演出一切最接近真相的猛料,这一切就足可以杀死他们。
颜青无法判断这是网友的无心之举,还是有人别有用心,他直接打电话质问单玉龙母亲,问这些照片是否跟她有关。
事态紧急,在烈火焚烧完一切前,他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他用了最简单粗暴但是最有效的排除法:从最值得怀疑的排查起。
他的怀疑令单玉龙的母亲火冒三丈,她觉得颜青对她的这种怀疑和指控,既无礼又弱智。
她反问他道:"你觉得我可能去干这种愚蠢的事情吗?这样子做,伤害的只会是我的儿子和孙子,你觉得我智障还是你自己智障?"
颜青一听那话,他就知道自己分析错了方向,他无法判断事情真相,但是,可以想办法阻止更多的信息泄露出来,在更多的信息泄露出来之前,他们需要主动提供别的信息来主导公众视线,从而避开那几个最敏感的最不能泄露的信息:试管婴儿、代孕、同性恋...这是不能破的生死迷局,是永远不能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这一次,单玉龙的母亲跟颜青反应出奇一致,而且一样的迅速。她在电话里骂完颜青之后,马上问他道:"事态不能再往前发展了,再往前一步,你和龙龙,你们周围的一切,都会被毁掉的。你还在犹豫什么?"
颜青征求他母亲的意见:"那您说怎么办?"
她母亲道:"让龙龙和EVA结婚。一切就都合理了,就可以掩盖了。"
她终于堂而皇之地说出了她最初的打算,露出本来面目。颜青本能地反对道:"不行。"
单玉龙母亲道:"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吗?一个名正言顺的母亲,一个合法的婚姻,一个合法的妻子,以及一个合法的婚生孩子,还有比这更合理更经得起推敲的关系吗?"
颜青知道,这是目前的最佳选项,可是,却是他最不需要的选项。
他母亲继续说服他,道:"EVA知根知底,她不过是单纯地想要摆脱贫困,追求物质生活的满足,咱们给得起她这个的,咱们用这个给孩子一个母亲,一个安稳的健康的生活环境,一个可以遮掩你和龙龙关系的最好幌子,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安排了。难道你要让孩子一出生就生活在流言的伤害中吗?你们带她来这世间,难道是为了让她受苦?你们又有什么理由让她受苦?从你们选择让她出生开始,你所做的一切决定,都要替她负责任的!"
颜青觉得,经过这一圈,他和单玉龙的母亲,快要变成同谋了,他无力地抓住最后一点安慰,问她道:"我和龙龙的关系,您承认了?"
他母亲安抚他道:"龙龙还会爱上别人吗?我哪里制止得了你们?EVA知道一切,知道她参与这中间,一切对她而言,只是个协议,所以,她会默认你们在一起的事实的。"
"孩子,人生不是一条道走到尽头的,很多时候,我们需要低头,哪怕是被迫!我也曾经为你们低头过,我也为你们委曲求全过,这次,换你来低头了,不为别的,就当是为你龙哥,就算在你心中,我们所有人都不值得,龙龙总还需要你去保护吧?难道你希望看到这一切曝光后,他被彻底毁掉?"
颜青无话可说,她知道单玉龙母亲说的都对。
他感觉自己的心,,正在被她母亲拿着手术刀,一点点切割着,他是她眼中的病人,她对他的弱点一目了然,所以下刀稳、准、狠,不给他留一丝余地,一刀刀切下去,是那样的鲜血淋漓,可是没人看得见,只是他一个人的痛。
他最后顽抗着,有气无力地道:"可是,哥哥他怎么会答应?他不会答应跟EVA结婚的。"
他母亲道:"所以,我需要你来说服他,这个世间,能说服他的,就只有你了。时间紧急,你马上来这里,当面劝服龙龙,我们几个,你和龙龙,EVA,你们协商好一切,我和韦礼安会见证这一切。一切会天衣无缝,你们再不需要担惊受怕,在孩子出生以前,把一切隐患消除掉。"
他沉吟半晌,不想开口,不想承诺,可是也不能拒绝,唯有用沉默缓解内心的伤痛。他听到单玉龙母亲的声音犹自在那里,像黑夜里巫师的咒语,充满蛊惑,在那里一遍又一遍森森然道:"来吧,孩子,我需要你,来了,你还可以叫我妈妈,你还可以爱他。"
最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道:"我订明天的机票。"
晚上,他让刘芳跟卢恪生一起去家里吃饭,说有事跟他们商量。
他当着李叔,卢恪生,刘芳的面,宣布了单玉龙的婚讯。然后,细细解释了一切。所有的人,陪着他悲伤,却又无能为力,连安慰都是多余。
他感觉自己瞬间苍老了十年。可是第二天他还是得去接住那个让他苍老十年的球。
卢恪生跟他一起去的美国,那么遥远的旅程,他无法一个人完成。恪生一路照顾他,从未有过的细心和温柔。他知道他的伤口很深,此刻血依然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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