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梓轩对她不伦不类的比喻嗤之以鼻,道:"好像你见过玉皇大帝似的。"
又道:"玉龙生病,他可能不大放心,由着他去吧。"
颜母道:"玉龙玉龙,我看你现在喜欢他比喜欢你儿子还多,我看他父母也是不知道轻重,大过年的,干嘛留别人家孩子在自己家里过年,他没儿子吗?真是!"
颜梓轩自然知道是什么情况,又不能把事情跟妻子讲透彻,所以只能空空安慰她几句,不过听她这么讲,想了一下,道:"其实,如果有玉龙这么个儿子,他愿意叫我一声爸爸,我倒是喜欢。"
颜母道:"你这么快袒护他?上次人家来家里,你不还给人家脸色看?不分青红皂白训别人来的?"
颜梓轩道:"我就是再怎么训他,他也得给我乖乖地受着!"
这话的弦外之音,颜母自然没听懂。颜梓轩想起上次单玉龙为了颜青,跪地求他时的神情,想着,这孩子,再怎么也不至于像颜青那小子,跟你急起来当面顶撞。
两人这里说着这些话没多久,颜青倒先给他们电话,说认了单玉龙父母做干妈干爸的事情。颜母心里越发不痛快,倒是颜梓轩私下里反复思量这个问题,想着莫不是两人在单玉龙父母那边过了明面,所以改口爸爸妈妈了?这小子动作这么快,连对方父母都搞定了?在这件事情上,居然还有比他更开明的父母?
这次儿子邀请他们一起去欧洲旅游,电话里讲单玉龙的父母也要去,颜梓轩其实是想去看看的,这个心思,有点像考察女婿家庭背景的样子,人说了解一个人,从了解他的父母开始,每个人的身上,不可避免总带着父母的影子。可是,公司的事情,实在脱不开身,整个月的工作安排,就没有丢得开手的,最后只能让颜母带着小昕去。颜母倒是没想那么多。
到了上海,接机的是李叔。李叔受了颜青之托,要先把单玉龙父母的事情透个气给颜母,所以,路途中李叔趁着絮叨的时候,讲了些过年在北京单玉龙家里的事情。
颜母心有芥蒂,道:"他父母,做什么的?人怎么样?"
李叔道:"挺好的,都是知书达理,很通透很开明的人,他母亲是医生,是北京有名的老中医,父亲是高中语文老师,性情跟单玉龙一样,儒雅得很,很讲究,是个斯文人。"
李叔其实并没有见过单玉龙父母,当时他陪颜青去北京,下榻的酒店,只不过呆了一晚上,颜青让他回了西安,所以他并没有去过单玉龙家里,也并没有见过他父母,这些话,不过是来之前颜青教他说的。不过,颜母听他那语气,心里自然当他是见过真人的,倒也没再追问,话题自然就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单玉龙的父母先到的上海,因为去巴黎的飞机就是当天下午,所以大家都暂时齐聚在颜青公司。等到颜青的母亲和儿子到了,人也就齐了。单玉龙早上还挤时间出了个通告,特意赶在颜母和小昕到达公司之前赶回来。
颜母一下车,公司大堂口齐刷刷两溜人排两边,站在那儿迎接她,地面还铺上了一截红毯,颜色鲜丽,一看就是刚新买的。她一眼看穿,这是儿子颜青惯常的讨好手段,无事自然不会献殷勤,不过,被讨好的感觉总是令人心情愉悦,饶是她颜家见过多少大场面,但是来自儿子的马屁,受着总比别人虚与委蛇的场面功夫来得舒服。刚踏门一步,便听得她儿子的声音大叫:"欢迎老夫人啊。"大家齐刷刷附和一声。颜青做足了场面,才肯出来见过母上,走上前,一把抱住他母亲,道:"妈,我想死你们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母亲到底不好意思,死命拍他手让他放开,颜青将母亲放开让她站稳,儿子小昕在旁边叫他道:"爸爸。"
颜青弯下腰,在儿子脸上亲一口,道:"想爸爸没?"
小昕道:"想了。天天想。"
这时,单玉龙走上前,对着颜青母亲鞠了下腰,道:"伯母,您来了。"
颜青母亲正要跟他寒暄,却听颜青的声音道:"爸,妈,这是我妈妈,我儿子。"
虽然事先儿子已经报备,这声爸妈依然让身为正宗嫡母的颜母有点很奇异的诧异感,思绪一顿,跟单玉龙寒暄的话,就没出口—连回答他招呼的话都没说一句。颜青母亲一转眼,却见单玉龙父母已经站到自己面前,当下不及细看,先颔首为礼,又伸双手握住单玉龙母亲的两只手,道:"早就听小青提起过你们,春节小青在你们家叨扰那么长时间,一直想打个电话致谢,可又怕太唐突,没想这会儿就见着真人了。"
这套商业上应酬的台面话,单玉龙父母平日生活里,商业互吹的现场见得比较少,倒也没什么特别感受,只道是客套话,但是他提到春节颜青陪他们过年的事情,单玉龙母亲倒是嗅出点她话里的意思,道:"是我们要向你致歉才对。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过年过节孩子在身边陪着。过年那会儿,龙龙生病,小青不放心,非要陪着他,看我们家里人少不热闹,又非要陪着我们过完春节。我们是真的不好意思。"
颜母道:"说哪里的话,颜青在您那里,想必也是被你照顾的比我好,要不怎么会认了您这个妈?我是真该惭愧,一年到头,难得见他一面,就别说照顾他了。"
谈到认妈这个事情,气氛更微妙些,颜青和单玉龙也听出点箭张弩拔,单玉龙急得朝颜青使眼色,颜青使出点二百五的手段,道:"我跟龙哥是结拜兄弟,既然是兄弟了,我爸妈就是他爸妈,他爸妈自然就是我爸妈,看来讨到便宜的就是我了,多个妈,多个人疼我。"
又跟颜母道:"妈妈,您是不是觉得心理不平衡,要不让龙哥也叫你一声妈?"
颜母笑嘻嘻道:"我倒想,就不知道人家肯不肯,上次你打电话给家里,你爸爸还说,若真有玉龙这么个儿子,倒也不错。我怕没你好日子过,你龙哥看着可比你讨人喜欢得多。"
单玉龙正在那里想前面颜青的那句话:谁跟你是结拜兄弟,又在那里胡说八道。后面颜母这句话,他也听见了,但是反应有点迟钝,颜青戳他一下,他忽然福至心灵,亲亲热热对着颜青母亲叫一声:"妈。"
这下,他是真的开心。就好像,他和颜青的感情,又上了一道锁,他自己也深知,现实世界,他们需要顾忌的太多,需要防备的太多,他们内心被外界撼动的可能性太多,他知道,颜青也是深知这些的,所以他对他越来越不加节制的依恋和需索,也是透着点惶恐不安在里面。如果有亲人在身边加持,他们的路,就算荆棘丛生,或者哪天大白于天下,为天下人不齿,他们也还有可以凭借的力量,还可以支撑得下去。
他本来话不多,叫完再没别的话,欣喜之情也没有怎么溢于言表,不过颜母已经是笑逐颜开,她此刻的关注点依然在他父母身上,仿佛这一局旗开得胜,对着单玉龙母亲道:"这下咱俩扯平了。"
单玉龙母亲看她那样子,并不知道孩子们在一起的状况,否则不至于没心没肺笑得那么开心。单玉龙母亲,现在也一直还是个很纠结的心态,一方面,只能由着他们去,看着那两人,满眼的幸福,她也在心里宽解自己:这样子,也还好吧。她到底是学医的,自是比一般父母开明,可是,心里总是惶恐难安。自己由着那孩子叫声妈妈,大概也是给他们一点鼓励,让他们在这见不得天光的感情中,找到一点可以慰藉的力量。天下父母,所有的慈悲为怀,不过是对子女的委曲求全而已。
颜青见好就收,哈哈一笑,吩咐身边工作人员,道:"先安排咱妈咱爸去楼上休息室休息一会,喝口茶,咱们一会儿先吃中午饭,吃完饭,直接去机场,所有人,到时候都跟我警醒着点,一不许给狗仔跟了,二不许给粉丝逮着了,三不许发照片上网,有需要官宣的,先拿我这儿过审。路途遥远,咱们算是拖家带口,有老有小的,都注意点啊。"
他说拖家带口四个字时,不知道想到什么,就忍不住笑起来,回头还瞄一眼单玉龙,单玉龙正抱着小昕,一大一小正睁大眼睛看他那里发安民告示,被他这一眼,瞄得满脸通红,又不能抗议,习惯性抿一下嘴唇,然后裂开嘴,露出有些害羞的笑意,颜青被他这一萌,忘记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手一摆,道:"大家先散了啊,抓紧时间整备,一小时后大堂集合,过时不候,别还没出门就把自个儿给拉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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