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青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你早点休息。"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我也好想你,好想,好想。"
一年前,他跟柳梦离婚了。孩子两岁半,跟他过,一个离婚女人带着孩子,很难再嫁。离婚时,他们家把一家经营时尚用品的公司股权百分之百转到她名下,一切结束得很平静,大家还像朋友家人一样,也许开始时他们就知道结局。
前几天,柳梦告诉他有人追求她向她求婚,跟颜青这样讲:"他应该比你爱我吧。"
想了想,又道:"不对,也不一定比你爱我,但是,你只是把我当亲人来爱,不是当爱人来爱。至少,别人当我是爱人。"
他诚心诚意祝福她,道:"那就结婚吧,嫁给爱你的人,我只希望你幸福。"
他知道这两年来她的委屈,他努力过,可是,一旦经历过那个人,经历过那样的情事,他好像有很多不能了。这个他曾经爱过的女人的身体,忽然对他没有了吸引力。柳梦说:"你被那个人带弯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样子,可是,他有时候会想:那个人是不是也是这样呢?还是他依然可以追求女人,过正常人的生活?
重新恢复自由,让他觉得很轻松,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关注那个人,可以随心所欲随时接他电话,陪他打游戏说话。但是,仅仅如此,他还没有要进一步的想法,因为觉得成全那个人这么久了,也许他已经走出来了,那他的篱笆墙,还是扎牢些吧。
他不敢放纵自己,可是,自由之身,带给他各种念想,他会在深夜起来看他的视频,看他音容依旧,依旧让他动心不已。他还开始注意保养自己,总觉得哪天见到他,不可以被他的光芒完全给照耀下去。他的残疾的腿,成为他自惭形秽的一部分,这也是埋在他内心深处的一道篱笆,虽然他知道那个人不会介意,但是他已再不可能是个完美情人。
其实,他去过一次上海,去过他们曾经一起呆过的那个家。单玉龙获影帝的那天,颜青看完颁奖典礼,次日,他只身前往上海,他知道单玉龙人在外地还没回上海,可是,他有他家钥匙,出车祸那天,单玉龙去他片场探班时候给他的,那次他去医院看他,跟他告别,本来他带着钥匙的准备还给他,可是,看见他后,他又不舍得还给他了,便一直保存着。
他到达上海后,先去4S店订购了车,以单玉龙的名义办理好一切手续,又在外面吃了个饭,然后叫了个车去他家里--曾经他们以为那是他们两个的家。门锁没换,他一下打开进去,已经是晚上,他打开灯,发现家里重新装修过,到处是他的照片,他们两个的照片,卧室里整面墙都是他,他巨大的影像无所不在。
颜青忽然彻底崩溃,他不知道单玉龙竟然爱他到如此地步,他无法想象,这些年,每一个他独自度过的夜晚,面对着他的影像,是怎样忍受孤单和刻骨的思念的?他站在他的家里,他们的家里,嚎啕大哭了一场,为他们之间这样心酸的、爱而不得的爱情。
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离开那里,原本只是来看看,或者那个人也知道,终究有这么一天,他会回来这里,亲眼目睹他的深情与执念,目睹他为爱他所忍受的那些孤独和孤单。
他匆匆返回西安,开始认真考虑他们之间更长远的可能。
现在,那个人告诉他:我只爱过你一个人。他忽然明白,单玉龙一定是比他更早爱上他的,因为他比他爱得更纯粹,更符合本性,更没有顾忌。
他忽然理解了,他们一起拍戏时候,为什么他只亲近他,那时候,自己还以为是自己性格外向带动了他,他喜欢在他面前撒娇,喜欢靠近他挨着他,他以为是他性格拘谨,他现在明白了,其实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爱上了他。单玉龙那时候就一直在告诉他:我爱你,颜青,我爱你。可是,他没有听懂,没有看懂。
不是没有顾忌,如果要在一起,颜青想给单玉龙一辈子,而且要光明正大的一辈子,可是以单玉龙的身份,可能吗?也许,会直接毁掉他。他矛盾犹豫,如果私底下在一起,又会怎么样呢?
这段时间,一方面他因为发现单玉龙对他的深情不渝而心情愉悦,一方面又在内心想要在一起又害怕在一起会害了他的想法中纠缠着。但是,他想去见那个人的心,变得异常的坚决。本来,他去上海替他买车也才几天前的事情,可是,他已经如此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个人,想要跟那个人在一起。
单玉龙听到敲门声,有点奇怪,这里几乎没人来,除了家里人,没有外人知道他住这里,这么晚,有人敲门,他在疑惑中起身,那门却从外面打开,颜青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因太意外而失去反应。
颜青张开双臂,看着他道:"不请自来,不欢迎吗?"
他一把上前抱紧那人,力气之大,恨不能把自己嵌入他身体,嘴里嚷着道:"这里不是你家吗?你上次怎么跟我讲的?我要回家了,等我。你不记得了吗?"
颜青捧住他的脸,说:"我不是这样说的,我说的是:我要回家了,宝贝,等我。"
单玉龙骂他:"不要脸,讨厌!"
接着一把抱起他转了个圈,颜青拍打着他,嘴里笑着说:"从今以后,我要天天不要脸给你看。"
单玉龙道:"你没老婆吗?"
颜青道:"还真没了,就看你要不要。"
单玉龙看着他,把他放下来,颜青在沙发上坐下,跟他讲柳梦的事情,讲儿子的事情,三年的分离,时光在他娓娓道来中流转。
单玉龙道:"你那么急着退出娱乐圈,就为了掩盖这些事情?"
颜青道:"最开始,是为了让我跟你的生活彻底分开,让我自己,也让你彻底离开。"
单玉龙道:"三年了。你真的做到了。"
颜青道:"如果狠心不接你电话,不关注你,大概就真的做到了。你知道吗,上次给你买车,我是亲自来的上海,我来过家里,看到你布置的这一切,我无法再置之不理。"
单玉龙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这里。"
颜青转脸看着他,问:"哥哥,你还爱着我,对吗?"
单玉龙低下头,十指纠缠着,又抬眼看着他,低声道:"你明明知道的,明明看到的。"
颜青道:"可是我想要一辈子,是不是太贪心?"
单玉龙道:"那我们就试试看吧。我想,应该是可以的吧,这三年,我们人没在一起,心不也一直在一起吗?"
第二天,他们去了美国旅游,他们在拉斯维加斯的一个教堂举行秘密婚礼,互赠戒指。毕竟顾忌太多,他们无法像正常情侣一样,只是两个人私下的白首承诺和契约。可是这次旅行,却是真正意义上的渡蜜月。他们像所有新婚夫妇一样,把所有该做的事情一样不拉的都做了。他们的相处完全回到了以前轻松愉悦的状态,但是更甜蜜更美好,单玉龙总是被颜青捉弄,颜青喜欢看他气急败坏又后知后觉蠢萌的样子,然后看他生气就抱住他亲吻,单玉龙便在床笫间变着法子折磨他,这人的彪悍狂野热情似火也只有这时候才表现得淋漓尽致。
每次事后颜青就抗议他道:"你真的是表里不一额,我跟别人说你虐待我,都没人会信。"
单玉龙回嘴道:"你舍得跟别人讲吗?"
颜青想一下,点着头道:"确实。"
但是,生活中,他照顾颜青细致到让颜青暖心到想哭。那么精致的一个人,那么给人疏离感的一个人,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他腿疾在身,其实需要长期护理,那人每日夜里替他洗足,按摩,保养,帮他涂专门配置的进口护理药液,清洗他的假肢,颜青开始顾忌,怕他会嫌弃,可是,那人仿佛看穿他的想法,总是摸着他的胡子,像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那样唱到:"别急,我不会把你嫌弃......"
颜青知道,其实他是在婉转告诉他,他不嫌弃他的残疾,可是也并不点破他内心深处的那点自卑,他让他看见他全部的真心。他们是彼此生命的一部分,牢不可分,所有一切好的不好的,一切完美的残缺的,都是他们真实拥有的。颜青只能庆幸至少自己的残疾,在表面看不太出来,除了需要拄着文明拐,跟他站在一起,在外人眼里,他总算没有特别伤他面子,虽然单玉龙不会在乎这些,可是他自己在乎,他不想自己给那人带来丝毫不利和伤害。
即便是拐杖,他也买的最好最贵最精致美观的,如果有一天,他们要去掉伪装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告世人他们是爱人,那他也希望自己不要折损到他丝毫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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