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进屋内,不仅没有缓和某人骤然而起的怒火,反而晃得人眼晕。 宋慧娟抬起头看着闲立在窗边的身影,沉默了一会儿,“咚”地一声转身带上了门。
陈庚望听见动静回头去看,屋子里已经空荡荡一片,转头便瞧见院子里的妇人拐去了厨房。
一股子邪火钻进心头,一脚踢在墙上,带着上面的黄土灰扑簌簌往下落。
盯着南面射来的光晕,树叶影影绰绰,就想起了上午的事。
半晌午,十来点前后。
大队队长陈建元特意把他叫去,说起今年上面派下来的知青,要按照新规定算公分,尤其是对今年来的知青们。
原本也没什么,他随口应下来,拿着大字报就写告示去了。
大字报写好,贴在村前沿的墙上,人来人往,路过看上两眼也就算是通知了。
陈庚望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没有立时回了大队,立在大槐树下听人讲起闲话来。
到了下工时间,妇人们零零散散的路过,偶尔有几个好热闹的驻足停在告示前讨论起来。
“又来知青了?”
“是啊,不知道今年的咋样呢?”
……
“诶?这不是前赵庄的赵学清吗?”
“前赵庄?那不是你娘家那边吗?”一个妇人问起来,“那他咋是知青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他啊,是跟他娘姓的,听老辈人说前些年他爹是个外来汉,入赘到他娘家里,后来跟着咱人民军队去打仗了,十几年没见个人影儿,都以为他死在外头了,谁知道前两年回来了,现在人家可是省城里啥军区的头头呢,官儿可大着呢。就是可怜那早死的学清娘了,要是熬到这个时候只怕也能跟着去享福了。”
一旁听的妇人也跟着感慨起来,“唉,那真是可怜人了。”
“你还可怜人家呢,现在人家可是知青了,不知道比咱们好了多少。说起来慧娟还跟他有点那档子事呢。”
“慧娟?是东头大宋庄的不是?”
“真的?”
妇人信誓旦旦的说起来,“我还会骗你们不是,有人亲眼看见过的……”
“也是,两个村前后挨着,能没点什么事吗?”
……
“娘们家家的,都瞎说甚呢?”
随着一声俚语的呵斥,那几个妇人这才注意到槐树下的人,拍拍胸脯纷纷作鸟兽散了。
“大哥,别听他们瞎说,”刚刚出声的呵止的男人,忙露出一脸笑意,“妇人家家的,就爱传闲话,您可千万别当真。”
陈庚望僵硬的点了点头,浑然不知自己当时散发出的一股寒气,直逼人心。
到了点儿,人自然就散了。
没人知道陈庚望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这么一传保准不出两天全村的妇人也都知道了。
那几个妇人一个一个都是传闲话的“好手”。
“那可不是咋地,当时学清娘死的那阵,学清还小呢,是跟着他姥爷过日子的。他姥爷那时候还算得上是大地主呢,再后来这不是打土豪分田地,地一分没几年他姥爷就撒手走了。那阵儿他得有十来岁了,半大小子也没人家愿意养,后来就有人家看见他在慧娟家了,听说是慧娟他爹打算把慧娟许给他呢,临了两人也没成。”
“那咋会成呢,估摸着那时候人家当官的爹回来了呗,有城里的洋姑娘谁还要农村的傻姑娘哟!”
……
晌午那些妇人的闲话一个劲儿往陈庚望脑子里钻,这会儿更是停不下来了。
猛地想起去年秋天两人的初次见面。
正是秋收麦子的时候,他还特意和大队请了假去大宋庄,早早地去给他们家收粮食。
那时候没觉出什么,现在越想越不对劲。
那天,陈庚望跟在媒人背后往宋家走去,一路上受到了好些村民社员的打量,七嘴八舌的指指点点。
原来以为是对他这个蓦然出现的生人的打量,哪也没想到内里还有这么一层。
听到从外面传来的锣声,陈庚望回过神,披上外袄抬脚离了门。
厨房正坐着发愣的宋慧娟听见动静,起身趴在窗户上只瞧见那人落下的影子。
她并不想解释什么,识字都可以往后退,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要说服他离婚。
想到这,宋慧娟叹了一口气,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什么好借口。
这时,院子里传来陈如英的声音:“大嫂,有人找”。
宋慧娟打起精神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灰,刚踏出门槛,就见大门外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来人正是赵学清。
一身浅灰的中山装,手边把着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左边把手上挂着一个竹编篮子。
这样的阳光明媚,让宋慧娟一时失神。
上辈子见他的最后一面,还是那时自己患病严重时候,甚至算得上是临终前了,不知道他打哪儿听来的消息,特意来医院看她。
那个时候的她已经病的严重,说不出话来了,两人相对无言,但心中的挂念从不曾因时间有所消磨。
她仍然记得,上辈子差不多也是这时候他来看了自己一回,他说他是下乡来当知青的,但只此一回,从那之后两人就渐渐断了来往,哪怕是在一个大队里。
一方面是怕大队里的流言蜚语害了他,另一方面也是怕陈家的人有看法,害了她。
从那之后,两人都默契的没提再见的事。
没想到今生两人再见,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门外的赵学清抬头,目光对上那低低门檐下的女人,嘴角扬起,溢出满心的笑容。
“慧娟——”
“学清哥——”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缄默低头。
漫天的光洒下来,恍若隔世。耳边一声清脆的“大嫂”,惊得宋慧娟回过神来,再抬头,脸上已经露出恰如其分的久别重逢的笑意。
“学清哥,进来坐吧。”
宋慧娟抬步走出来,陈如英见状也不再拦,小眼珠咕噜咕噜转着,扭头跑进了屋里。
门外的赵学清手臂一弯,抬着前轮就进了陈家的大门,放下脚架,提起左手边的竹编篮子大步走了进来。
宋慧娟这时才看到那自行车的后座上还捆着一个皮箱子,再次验证了她的猜测。
果然,这一世他还是来下乡的。
不容她再想,陈如英已经将张氏叫了出来。
“这是?”
张氏率先问出口,方才陈如英急急忙忙的跑进屋里,话都没说个明白,只晓得来个男人来寻老大家里的了,惊得她忙出来看看情况。
宋慧娟回过身,对张氏开口介绍道:“这是前赵庄的——”
赵学清出声打断了她,“我是今年新派来的知青,从前在前赵庄宋大叔帮过我很多,这次顺路来看看慧娟。”
“原来是慧娟的娘家人,快请屋里坐,”张氏露出慈祥的笑容,摆手将人请进堂屋。
几人前后进了屋,坐定后。张氏回过身,对一旁的陈如英嘱咐道,“去找你大哥,叫他回来待客。”
陈如英点点头,看了眼对面的男人,嗖的跑出了院子。
张氏也盯着对面坐下的人,说不清楚什么感觉,总觉着这城里来的知青和老大家里不像寻常关系,还是得把老大叫回来。
虽说来人算是宋慧娟的娘家人,但按着农村的规矩,在场的只她一个她晚辈,也只能是她起身去厨房烧水。
宋慧娟主动起身,就要去厨房。没想到,张氏倒先开了口,“这时候你可不敢乱动,还不满三个月哩。你坐着陪娘家人说说话,我去,我去。”
说着,人就出了堂屋拐进了厨房。
宋慧娟听见这话,不得不佩服张氏的手段,短短几句话,既挑明了她现在的处境,又不得不让人顾忌。
上辈子张氏也是一样的手段,那时候自己没什么想法,一心想着既然同陈庚望结了婚,合该好好过日子的,从前那些个年少往事都该断个干干净净。可现在即使她仍旧没什么想法,也不会再这样任由张氏磋磨了。
“慧娟?慧娟?”赵学清喊了几声,对面的人才抬起头。
“学清哥,”宋慧娟对上他的目光,露出笑意。
赵学清打量着几年未曾见过的宋慧娟,到底问出了口,“你……你怀孕了?”
“嗯,前几天才发现的。”
得了确定答案的赵学清不免有些失落,从前那个跟着他的小尾巴,一心帮衬他的慧娟妹子现在成了别人家的媳妇,面上却还是勉强维持。
“正好我这次带了些布料,能给小外甥做些新衣裳哩。”
赵学清拿起竹编篮子,直接递了过去,“你看看,能用不?”
宋慧娟也不见外,这真是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了。
“学清哥,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正想着过几天去公社扯布呢。”
“你要缺什么就告诉我,我找人给你换。”
“那也不能这么麻烦你,总归我自己也不缺什么,何况我还能挣工分呢,也不愁日子过不下去。”
赵学清听了有些怒气,“你都怀孕了,现在还让你下地挣工分吗?”
“没,”宋慧娟安慰道,“再说这事也不少见啊,哪家会因为怀孕不去挣工分呢?”
“我!我就不会!”
赵学清说的慨然,可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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