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这些日子,她去广文堂越来越勤奋了。虽然众人看她的目光依旧是垫底儿,她却也不恼,每日只做好自己的事情。她越是这般坦荡,人们便越是觉得无趣,竟然也过了些安然的日子。
这天清晨,辞赋课结束后,沈妙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便随着广文堂的花园里随便走走。
广文堂虽是学堂,占地面积却颇为广阔。因着有国一国二国三三个等级,沈妙这样年纪的在上国二,却不知不觉的走到国一的面前。
恰好见着一小孩坐在台阶上抹着眼泪。
这小孩约摸**岁的模样,生的白白胖胖,或许是体态有些过于臃肿,一眼看上去竟好似个胖胖的球。他穿着一件菘蓝色的银丝彩褂,小布靴,脖子上套着个圆圆的项圈。好似年画上走出的娃娃。
沈妙微微一怔,随即走过去,轻声道:“你哭什么?”
那娃娃许是没想到突然有人来,吓得“扑通”一声从台阶上栽了个跟头。倒也没哭,而是一咕噜坐起身来,愣愣的看着沈妙。
他生的白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脑袋上扎了个小揪揪,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实在是憨态可掬。沈妙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
那小孩却是奶声奶气的叫了声“姐姐”。
沈妙的一颗心都要被这小孩叫化了,她上辈子生了婉瑜和傅明,可婉瑜和傅明五岁之前她都在秦国做人质。待回来后,两个孩子都已经学会规规矩矩的叫“母后”。沈妙自己都不知道五岁之前,她的两个孩子是何模样。眼前这小孩虽**岁,看起来却是不谙世事的模样,让她忍不住想起婉瑜和傅明。
沈妙微微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你哭什么?”
“先生问我问题,我答不出来,便打我手心。”小孩伸出手,露出红红的手心,委委屈屈的道:“我实在疼得很。”
沈妙想要逗逗她,就问:“先生考你什么问题呀?”
“先生要我写兔死狐悲四个字,可我默不出来。”小孩哭丧着脸。
若是国一这个年纪,默字都默不出来,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了。撇开沈妙自己不谈,傅明在这小孩这么大的年纪时,已经开始学着处理朝中的政事,虽然只是假装联系,但多少也能应对一些。虽然皇家少年多早熟,来广文堂读书的孩子也都是贵族子弟,不应当启蒙的这般晚。
那小孩还嫌抱怨的不够,继续哼哼唧唧道:“若是回去被爹知道了,定又会狠狠训我。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沈妙被这小孩哀哀戚戚的语气惊了一惊,又好气又好笑。想着这是哪家的活宝贝,也不知从哪里学到的这唱大戏一般的说法。她问:“你是哪家的孩子?”
那小孩看着沈妙,沈妙如今也不过十四岁,加之她本身长得颇有孩童气息,看起来其实并不比这小孩大多少。但不知为什么,身上便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仿佛见过大风大浪,能安定人心。便是这小孩,闻言也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一字一句的说出自己的来历。
“我是京城平南伯家的二少爷,苏明朗。我爹是平南伯苏煜,我大哥是平南伯世子苏明枫。”
竟是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将自己的身价来历说了个一清二楚。
沈妙一愣,苏家?平南伯?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苏家和沈家都没什么关联。因为彼此在朝堂上是相悖的政见。苏家和谢家关系不错,平南伯苏煜和临安候谢鼎是很好的兄弟,苏明枫和谢景行也是自小玩到大的朋友,这两人关系好到什么地步呢?当初苏明枫死了后,只有谢景行敢去给他收尸。
是的,苏明枫死了。或者说,是整个苏家都灭亡了。先皇搜出苏家贪墨并私下贩卖兵马的证据,兵马之事,一旦牵涉,自然没有转圜的余地。
圣旨下的突然又迅捷,都没有过审,直接带军抄家就地处死。青天白日的,整个苏家的血从定京城东流到定京城西。
谢景行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整个苏家无一生还。而往日交好的人都没一个出面,还是谢景行亲自去给苏家主子收的尸,完了后谢鼎向先皇请罪,只道看在苏家也曾为了明齐立功的份上请求下葬。
先皇准允了,苏家的后事是由谢家一手操办的。沈妙记得很清楚,年关时候沈信回来知道了此事,还很是唏嘘了一番。
苏家的灭亡,就在两个月后,很快了,面前这个懵懂无知的小孩,也死在了那道冰冷的圣旨之下。
她的神色突然变得有点冷,一双眸子里隐隐泛出厉色。
小孩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沈妙再看向这孩子的时候,语气便又如方才一样温柔了:“苏明枫?是不是最近立了大功,军马管得极好的那个苏家世子。”
“是!”小孩昂着头答道:“爹说陛下这次肯定会赏大哥个功名呢。”
沈妙笑了,她微微弯下腰,凑近小孩,轻声道:“你不是说你爹知道你答不出先生的问题,就会罚你么。我有个法子,可以教他不罚你。”
“是什么?”小孩儿眨着眼睛道。
“你须得答应我,不能让他知道是我告诉你的,我才说。”
“好。”小孩儿想了半晌,点点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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