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功瞥了对方一眼:“小聪明罢了。” 沈禄气急败坏:“那你有本事继续在后面挤啊。”
霍功淡声道:“你都开出道了,我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沈禄啐了他一句:“我真鄙视你。”
“肃静!!!”
衙门内板声轰然一落。
一道威严沉喝声响起。
两旁衙役齐齐方棍杵地,齐呼‘威武’。
众人心神一凛,顿时安静下来。
霍功循声望去,只见堂中桌案背后太师椅上,有一位方脸蓄须的四旬中年正襟危坐,虎目圆瞪,不怒自威。
“这位大老爷名唤萧谙,曾以博学鸿词科荣登乙榜,刚开始仅仅只是一个检讨小职,两年后迁为大理石寺评事,今为州府高官,代掌州府法曹,妥妥的七品官啊。”
霍功瞥了他一眼,哂笑:“你一个读书人不好好想着经世济民,光想着做官,如何能实现你的远大抱负?”
沈禄冷笑一声:“你一个只会舞刀耍剑的江湖游侠懂个屁,没到五品以上,你还想经世济民?若是不捞的话,连饭都吃不饱,还经世济民个锤子。”
说到这里,眼神一黯,自嘲道:“而且不捞的话,又没钱跑官,单凭才能何时才能出头啊,那些地方大员主政一方,什么俊杰良才没见过,不缺你一个。”
霍功目视前方,淡声道:“那就捞呗。”
“捞?捞多了要砍头,捞少了不够分。”
霍功颦眉,转头看了他一眼:“那你还想当官儿?”
沈禄目光灼灼,直视那位青天大老爷的官帽子,徐徐言道:
“学而优则仕,何况吃皇粮总比吃干粮要稳定得多,再不济好歹还有个奔头不是。”
看着对方眼神中的炙热与渴望,霍功心中微复,似有轻叹。
他似乎看到了此人的勃勃野心。
再下意识环顾一周,尽皆粗衣麻布,少有锦绣绮罗之辈,大多经商务农之人。
那些日日依红偎绿、夜夜笙歌艳舞的生活,终究只是少数。
世间真相莫过于此。
“带被告!”
哗啦声响起。
锁链拖地声传来,众人惊呼声迭起。
只见一位弱不禁风的妙龄少女被人推搡进来,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甚至身上还遭受过重创。
但那股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是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疼起来。
待此女出来一瞬间,霍功瞳孔为之一缩。
嗡!
他脑中似有剑鸣声响起。
那是剑灵的声音。
霍功心中一跳,脸上不动声色起来。
此女身上竟沾染了妖气!
他眼神瞬间变得幽深起来了。
沈禄脸色不好看,低声道:“如此模样,看来是遭受了严刑拷打了。”
霍功讶然道:“此女犯了何等大罪,竟要遭受如此残酷的严刑拷打?”
沈禄沉声道:“作为府衙竟滥用私刑,难道县衙都是财狼虎豹么。”
身边当即有人拉住霍功,悄声道:“哎哟,我说两位可不敢这么说话啊,小心被那位贾员外记恨上啊。”
霍功侧目一看,却见是个庄稼汉,满脸褶皱,沧桑老迈,俨然是干粗活的。
他微微皱眉:“我观此女品貌端正,虽有邪气缠身过,却并无血债罩面,明显是受了冤屈。”
却见旁边老农竭力压低声音:“这位道长所言不错,这女子名唤唐筱瑜,本是城中一位名妓,卖艺不卖身勒。”
沈禄惊诧,随即释然:“难怪有如此身姿,竟是歌姬出身,不过这类女子向来都是曲意逢迎,笑脸相迎,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老农朝着府衙内左侧站在的一人努了努嘴:
“瞧见那位没有,他便是咱们白玉城的贾员外,号称‘贾半城’,知道什么意思不,就是他的家产可以买下咱们半座白玉城。”
霍功挑眉:“路上听一位老丈说起过这位贾员外的故事,不是鼎鼎大名的大善人么,怎么会讼告这位青楼女子?”
老农嘿嘿一笑,瞅了瞅衙门内唐筱瑜的妙曼身姿后,他低笑道:
“一个是富可敌国的富商大贾,一个是艳名远扬的花魁歌姬,你觉得会没有故事?”
这时,霍功身后挤出一颗脑袋,挤眉弄眼的道:
“两位是外镇人吧,连唐筱瑜毒杀亲夫的事儿都不知道?”
“毒杀亲夫?”霍功与沈禄二人异口同声的讶异道。
“咳!!”
衙门内有人重重咳了一声,似有目光望来。
沈禄抬头挺胸,没有丝毫畏惧。
霍功挑眉,微微偏头,只见一个五短身形的青年垫脚低声道:
“唐筱瑜起初是翠月楼的花魁,这事儿你们知道,可你们不知道的是,当时她正是贾员外捧红的,正是因为他的一掷千金,买下了唐筱瑜的处子之身,让她一炮而红。”
沈禄听完,非但不以为意,反而赞赏道:
“为了初夜一掷千金,实乃我辈楷模,服。”
老农听完,在一旁冷笑:
“什么为了初夜,贾员外岂会当这种冤大头,事实上当初可不是买什么初夜,而是包养这位花魁。
本来双方都谈拢了,怎料唐筱瑜事后反悔了,而且拿着这笔钱,给自己赎了身,想要嫁入贾员外家,为其正室。”
沈禄瘪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个歌姬还想当正室,明显是没有自知之明。”
那个五短身材的青年嘿嘿一笑:“没错,不过我也敬佩唐筱瑜为爱赎身的勇气,至少其他女人没有这种魄力。”
对于这种明显跟他唱反调,沈禄只是翻了翻白眼,他紧跟着问道:
“后来怎么样了?”
老农冷哼一声:“后来眼见贾员外死活不肯纳她为正室,便一气之下嫁给了城北老实人刘老大。”
五短身材的青年阴阳怪气地道:“也有人说是贾员外又金屋藏娇了一个,那人极其善妒,垂涎正妻之位已久,将唐筱瑜赶出了贾府。”
霍功挑了挑眉,点了点头,又问道:“既然嫁给了刘老大,今儿升堂为何不见其人?”
五短身材的青年瘪嘴,跺了跺脚,玩味笑道:
“在下面。”
沈禄闻言一怔:“在下面?什么意思?”
霍功同样愕然,随即醒悟过来:“死了?”
老农感慨一声:“是啊,死了,不敢相信是吧,前天还刚刚拜堂成亲,昨日便暴毙而亡,死在了绣榻上。”
沈禄倒吸口气,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丧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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