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很小,火势很大,没过多久就烧的差不多了。
为防火势蔓延蔓延到其他地方去,曼珠沙华他们三个一直在静静地等在旁边,仿佛在参加一场属于那位老人的葬礼。
没有悲伤,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之后的舒坦。
火焰熄灭了好一会儿之后,他们又站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洛十七感到疲惫不堪。
“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呢?”曼珠沙华问。
洛十七点点头。出发的那天夜里,他激动了好久一直睡不着,刚才也是没睡多久就爬起来去找曼珠沙华了。
仔细想来,这还是洛十七两年来头一回在晚上外出吧。
平时一到夜里,城堡里的大家就都睡了,就算他想出来,也没有人陪着。
“伯爵,我们回去吧。”曼珠沙华对德古拉·威廉说。
“嗯。走吧。”
尽管为摩洛的离去感到悲伤,但德古拉·威廉也知道,摩洛终究只是自己漫长的人生中一个短暂停留的过客。
他会感慨一个可怜的生命在这无声的夜里逝去,却不会为他过度感伤。
因为于他而言,于摩洛自身而言,这个结局都算不上太坏。
不如说德古拉·威廉甚至有一些庆幸。
他庆幸摩洛能在生命的最后,以这样的姿态安然离去。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之后,德古拉·威廉像之前一样打开了一条空间裂缝去,然后带着曼珠沙华和洛十七进入穿过这条裂缝。
在一阵短暂的眩目之后,他们又重新回到了城堡大厅前。
在这儿,他们看到了帕尔和泰西斯。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德古拉·威廉伯爵说。
他知道帕尔虽然察觉到了自己释放魔法的动静,但却没有跟过来。
“伯爵,您还好吗?”见到德古拉·威廉回来,灵息·帕尔关心的问道。
“嗯。”
德古拉·威廉的情绪似乎比刚才要好上一些了。
帕尔毕竟是陪伴他度过了二十多年吸血鬼生活的人,只是远远地观望一眼,他们两人就能明白对方的内心。
所以对于摩洛的事,帕尔心里也有个底了。
但是现场包括曼珠沙华跟洛十七在内的所有知情人,都默契的没有谈起这件事。
这似乎表明,这件事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了。
所以灵息·帕尔选择了对这件事闭口不谈。
似乎于他们两人而言,彼此的存在就是最坚实的依靠。
所以,当看到灵息·帕尔的那一刻,德古拉·威廉悬着的那颗心也就慢慢地放下了。
接下来,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到了站在灵息·帕尔身旁那人的身上。
看到泰希斯,洛十七一时间都有点儿认不出来了。
眼前这人换了一件从伯爵那里借来的黑色长衣。
衣服宽大轻薄,衬得他身形十分瘦小;洗干净后的一头长发颜色灰白,明明看面貌还只是个三四十来岁的人,但泰西斯整个人却憔悴的像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老头子。
帕尔还记得,泰希斯刚到城堡的时候可以说就是个泥人,身上还沾了水,不知道是不是被外面那群人召唤的雨水给淋湿了。
那会儿刚见到泰西斯,曼珠沙华也不觉得害怕,也许是那副泥人的模样过于滑稽了,实在叫人警惕不起来。
现在回过头来仔细想想,他这人似乎是有些奇怪的。
就连一向大胆的曼珠沙华和那个古怪的车夫在刚刚知晓威廉和帕尔的身份时都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之后,曼珠沙华在听说城堡里有一大群魔兽以后又是面露难色。
但对于这一切,泰西斯却似乎格外平静。
他的那种态度似乎算不上不害怕,好像更多的是缺乏恐惧。
就好比你以为他是温柔平静的水面,但他其实只是一滩死水,没有任何生气,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也许他遗忘了恐惧,或者早就习惯了恐惧而感到麻木。
其实对于泰西斯这个人,一开始曼珠沙华其实也没有多想。
在亚斯兰王国,普通国民的生活大多困苦。
他们一辈子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东西,或许都不够一位最低等级的贵族吃一顿饭。
这样说或许夸张了些,但摆在贵族与平民间的巨大的贫富差距往往都是无法逾越的。
而富人们又只会不断加强对穷人的剥削,这就使得本就朝不保夕的穷苦人家日子越发难熬。
其中有不堪重负饿死的,也有为了生存而将自己卖给有钱人家做奴隶的。
但不管结果如何,这个国家的贵族永远都会凌驾于普通国民之上。
这就导致了普通国民越来越穷,贵族们却越来越富有,双方相互仇恨,矛盾也越发尖锐。
可以说,泰西斯这样的人在那些被压垮精神的普通国民中并不算少见。
更何况一个人在应对种种事情时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并不能成为别人歧视他的理由。
可是泰西斯不一样。
他的手背上有一个黯淡的囚徒印记。
所谓囚徒印记,就是海上监狱的专属标志。
这座监狱位于十二城以南,建造在虚妄海上。
在宽阔无边的大海上,就只有一条供人通往这座坟墓的狭窄小道。
海上监狱在很久之前就一直用于关押国家级重犯。
这里的牢房昏暗潮湿,终年不见天日。
关进去的人几乎很难感受外面时间的流动。
每天狱卒都会准时来牢房里,这是犯人用来丈量时间唯一的标杆。
除此之外,等待犯人的,就只有无边的黑暗与寂寞。
一开始来到这里的犯人大多是些穷凶恶极之人。
他们坏事做尽,死不足惜。
但只要在海上监狱里待上一段时间,他们就会被永无止境的孤独所吞没。
最后走向疯狂,甚至是死亡。
后来大暴乱爆发,使用魔法犯罪的人数呈爆炸式增长,多到几乎可以整合成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
然而魔法力量的强大使得这些罪犯无法被轻易制服,更没法让他们安安分分的待在监牢里。
因为任何一个拥有破坏魔法的人都能轻易打破监狱的禁锢,逃出生天。
所以,为了关押这些拥有超越常理力量的罪犯,囚徒印记就这样诞生了。
这枚印记的样式很普通,就是由一些简单的花纹组成。
但就是这样一个个小小的图案,一旦犯给犯人打上了,那么他浑身上下所有的魔法就都会被封禁,再也没有逃脱的可能。
如果某些罪犯还不肯死心,依旧想要逃跑的话,那么只要监狱里出现了一点的异动,这儿的看守就会无情地将其丢到海里,甚至直接切断唯一的出路。
然后逃跑的犯人就会因无法逃离虚妄海沉没的诅咒,最终沉入冰冷黑暗的海底,并在不断挣扎的过程中,走向死亡。
泰西斯手上的这个印记的样式很好辨识,显然就是囚徒印记无疑。
但奇怪的是他手上这个印记的纹路上并没有任何的魔法光芒。
曼珠沙华清楚的记得,这个印记的光芒很独特,只有在被打上囚徒印记的囚犯死亡或者落入海水中时才会消失,囚徒印记禁锢魔法的效果也会随之消失。
但无论是直接死亡还是落入海水中,这两种方式都没有什么不同。
因为虚妄海的诅咒,会让一切落入海水中的事物都失去希望,直直沉入海底,与死亡根本没有两样。
两年前的那个时候,那位至高的天使朝着大地斩下的一剑劈开了海上监狱,就直接导致了半数以上的囚犯直接掉落海水中直接死亡,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那泰西斯呢?他身上的印记为什么熄灭了?
即使是在大暴乱结束后被大量平反冤假错案的人,其身上打下的印记在离开海上监狱之后也依旧不会熄灭啊!
那么他会是在掉到虚妄海之后活着回来了吗?
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
海水可是死亡的象征,绝对不可以触犯的禁忌。
连搭救落难者的人都会被这可怕的魔咒拽入死亡之中。
那令所有人都感到畏惧的湛蓝海水,又怎么会是那么轻易能逃脱的呢?
曼珠沙华不敢再多想。
无论如何,泰西斯的身份都不简单。
她必须保持必要的警惕,却不能轻举妄动。
谁能保证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一个受了冤屈而被囚禁,最后死里逃生的可怜人呢?
大暴乱时期发生的冤案可远不止国王陛下发现的那些。
而且在曼珠沙华之前,帮泰西斯洗澡的帕尔肯定早就发现这个印记,也早就禀报伯爵了。
他们都是有见识的人,不可能不清楚囚徒印记的事。
如果他们都没有说什么的话,那曼珠沙华就更不可能会有什么想法了,她向来不爱用恶意去揣度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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