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林沐风的时候,尉迟冰雪只有三岁。即使连她自己都很惊讶,那天的记忆,竟然会一直刻在她的脑海里。虽然不是每天都会从记忆力挖出来回放,但任何时候回想,都会发现,它从没有褪色过。
那晚她缠着爸爸给她讲新买的连环画《西游记》,她必定是要在临睡前听着故事才能入睡的,这个毛病一辈子都没有改过,这一天自然也不例外。只是爸爸无心理他,一会儿看着手表,又看看大门的方向,焦虑万分,不断敷衍她,说明天再讲。
她哼哼唧唧地纠缠着,直到一阵门铃化解了爸爸的不安,他几乎是跑着去开门的。
这扇门打开以后,迎来了尉迟冰雪截然不同的生活。
门口的漂亮阿姨个子很高,她的脖子要仰很大的角度才能看到阿姨的脸,但是阿姨身边的小男孩不一样,只比她高了两个头。
他穿着天蓝色的衬衣,白色毛背心,就好像春天里干净的蓝天和白云。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洗衣粉残留的清香,和阳光晒过的温暖气息。
他和幼稚园里那些满地疯跑,浑身臭汗,头发乱成一团,永远吸着两管脏兮兮鼻涕还用袖子去擦的男孩子是多么的不同。从这一刻,尉迟冰雪就对林沐风充满了好感。
林沐风在见到爸爸以后,鼓起勇气说了声【叔叔好!】。然后提着一口气不敢松,直到爸爸开心地拍了拍他的头,他才如释重负。
尉迟冰雪对这个有着大人举止的小男孩抱有很深的好奇,但是她的一只小手,还是揪住爸爸的裤管不放,她要听故事,可是爸爸在忙着帮漂亮阿姨拿行李进门,他的心思不在林沐风身上,也不在尉迟冰雪身上。
【我念给你听,好不好?】林沐风弯下身子到与她平视的高度。
他的声音很好听,语速很慢很轻柔。她毫不犹豫,点头答应。
两个被忽视掉的孩子凑在一起。林沐风将她的手从爸爸被揪得变形了的裤腿上移开,然后拉她坐在沙发上,有些费力地抱她坐到膝上,将连环画放在她的怀里,为她讲故事。
以后,林阿姨和林沐风便一直住在她家。林沐风改口叫尉迟松【爸爸】,可是尉迟冰雪依旧叫林悯容【阿姨】。一是尉迟松觉得她还小,不懂事;二是怕委屈了她。
林悯容和林沐风是不怕委屈的——他们寄人篱下,似乎理应受到些许委屈也要忍气吞声。尽管尉迟父女待他们如一家人,也从未刻意刁难过他们,但是,一个重组之家和睦相处的背后,必定有一方是默默忍让的。
尉迟冰雪对林悯容没有特别的好感或厌恶,她礼貌客气,尊敬但谈不上喜爱,她忽略掉林悯容的主要原因是,林悯容是和林沐风同时出现的。
也许从她靠在林沐风怀里听故事的一刻起,林沐风就已经是她生活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了。此后,林沐风的光芒如同太阳,其他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千瓦照明灯的亮度,完全没有办法和林沐风相提并论。
她的眼睛,被这样的光芒照耀着,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林沐风进入尉迟家后第一个任务,就是每晚临睡前为尉迟冰雪念故事书,而且地点转移到了尉迟冰雪的卧室。
她怀抱着娃娃,嘴里咬着布娃娃的小指头,一双玻璃珠似的大眼睛眨着眨着,就敌不过困意闭上了。但是这个时候林沐风还不能离开,因为还没有完全入睡的她如果听不到声音,就会立即醒来。通常要等她合上双眼呼吸均匀大概十分钟左右,林沐风才会轻轻合上书本,离开她的卧室。
他们那时候都还小,没有人会觉得男孩子进女孩子的卧室是不合适的。所以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尉迟冰雪小学毕业。
很多年后她问起他,念故事给她听,是发自内心的想和她亲近吗?内心的潜台词是【你是不是为了讨好新“爸爸”才这样做的?】
林沐风笑着想了想【我已经想不起来当时的心情了,你怎么还会记得呢?连穿什么衣服都这么清楚。】
她得意地一笑,她就是清楚,关于他的事情,她比谁都记得牢。
【那你记不记得,我念到孙悟空被如来压在五行山下时,你哭着说如来是坏蛋,要我带你去救孙悟空?】他笑着反问。
她惊讶地摇头,她竟然有这么天真的时候?【你真的带我去了吗?】
【后来我加快速度念到唐僧出场救了它,你才放过我。】后来他才知道,她自小就是个害怕孤独的孩子,善良而又敏感。
她还记得冬天第一场雪后,她和林沐风激动地跑去屋外堆雪人,堆好了雪人却发现出门没有带钥匙。林沐风抱着她坐在楼道里,将她冰凉的手塞进自己的衣服里,贴着他热乎乎的肚皮取暖。
还有谁会愿意这样温暖她呢?她想不出来,况且,她只想汲取他的温度。
说起来,两个人的记忆似乎是交叉的,在他们纯真的童年时代,通通只记得对方的好,对方的缺点,一概没有映像。
又或许,阴险,狡诈,虚伪,嫉妒,都是在他们长大以后,才降临到他们身上的吧?
若是要尉迟冰雪说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生活,必定是她3岁到12岁这一段了。具体一点,就是林沐风出现以后,到海韵出现之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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