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应该让我生气,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为什么要做如此愚蠢的选择?”
硬底的锦靴落在青石板铺成的大道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修身的玄色长袍勾勒出欣长笔直的身型。玄色的外袍与银色的长发,随着那轻轻一跃展开风姿。
那高高在上的人落在了地面上,让人们近距离看见了他的面容,风姿卓越得摄人心魄。而那因沸腾的杀气浮动的长发与衣袍,更让他像是一尊降临于世的杀神。
“大概,就是为了想要看到您的这幅姿态吧。”苦笑一声,拉斐尔走向前去,挡住了因恐惧而僵住的日冕。
日冕自作主张暗中挪用了他的棋子,白白浪费了一次试探的机会,虽然很让拉斐尔不满,但此时已来不及补救。而且决战在即,日冕也算是个强大战力,此时要是被白无哀的气势击溃心防,又要多损失一员大将。
而更多的原因是,拉斐尔终于能走到白无哀面前,独占那一份目光。
一身如西方古神般简约的装束,一如当初白无哀第一次见面时,称赞的那般美丽如天使。如果此刻他有一对洁白的羽翼,拉斐尔心想,越是靠近白无哀,那白色的天使之翼也会越快堕落成黑色的吧?
面对着他的心魔,就像直视那蛊惑着他的深渊,不仅让他越陷越深,也让他因回忆起过去的种种更为痛苦。拉斐尔挣扎想要逃出那沦陷的命运,却又对那深渊不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感到嫉妒而又万分失落。
“为什么不问我为何背叛于您?为什么直到此刻,您的目光还不肯为我而停留?您曾说过,我是天从影的天使,那其中的人有包括您自身吗?”
柔和的声音是那么的凄婉,与拉斐尔那温柔阳光的光环很是不搭,但在此刻他那凄凄的笑容下,却又分外契合。就像一个得不到回应的虔诚信徒,他望着如同深渊中心的白无哀,平静却又矛盾的提出询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在这个时候问这些有意义吗?”危险的眯起了双眼,白无哀高涨的杀气不由得一顿,发热的头脑也因此稍微冷静了一点。
拉斐尔那一动,将颜宁雪的身影给挡住了,这也是让白无哀能冷静一点的原因。而对于他提出的那些奇怪问题,在气头上的白无哀可没心思去理会探究。
“确实没有意义了,只是想要告诉您,我的这份心情罢了。而在这之后,我会杀了你。因为你是我的心魔,是我不该看见的深渊啊!陛下!”
说出了这句话似乎将心中所有的包袱都卸了下来,拉斐尔再一次笑了,不再是之前那忧郁的模样,有种豁然开朗的灿烂。他脚下的始源法阵在扩展,随着那缠绕上来的数据链条,一边亮起术法图阵,一边继续诉说着。
要把他心中所有的矛盾,所有的黑暗都要放在阳光下灼烧,要放在白无哀这团深渊之火上燃烧成灰烬。
“我爱慕你,却又恨你!”
只这一句话就已然掀起轩然大波,一个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庭广众之下向另一个男人告白。而偏偏他们的身份是那么讽刺,一个是诸多信徒心目中的纯白的天使,一个是从深渊而来的黑与血的魔王!
要不要这么刺激?!一干叛军满脸懵逼,不是说好是来反抗并打倒邪恶大魔王的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他们那正义的头领喜欢上邪恶的目标算是什么事?他们发起叛乱的意义如今到底在哪里?
被震惊的不止叛军,天从影一群人也是一脸无语。远处的白无玥已经捂着黑了的脸,默默的叹了口气。果然,他家哥哥就是个自带满级桃花运而不自知的混蛋。四处拈花惹草不说,身边的人更是被荼毒得不浅。
而且多的都是些男人,怎么回事?难道白无哀全身散发的费洛蒙针对的全是同性?不不不,这么一说,那对他身边那么多美女也太失礼了。
周围观战的人群顿时化作吃瓜群众,而其中,没有被惊到的人之中,便有颜宁雪。虽然看不到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拉斐尔那句话,字正腔圆声音也很大,一个字他都没有听漏。
拉斐尔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两相比较,对于自己那同样矛盾的心情,颜宁雪有些黯然。他在逃避,一直在逃避。虽然白无哀没有更主动的进攻,但在逃避那份感情的自己却是事实。
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发生,颜宁雪怕是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承认。而对于拉斐尔那份敢于说出口的勇气,他又觉得十分羡慕。
在这场告白中,却有一人心中毫无波澜。作为当事人的白无哀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是先计较战斗的事,还是先回绝这份心意。
拉斐尔很好看,是个大众情人,不,天使,然而欣赏归欣赏,他又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对这个不怎么熟的人突然告白,白无哀感受不到任何触动。向来都是这样,他的感情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就会与别人互相共鸣的。
“如我所料,还是一副毫无兴趣的表情呢,眼神都没有一丝变化。”说不失落那是假的,即使已经预料到这种结果,拉斐尔也曾期望着从那张脸上,看到他期望的表情,哪怕只是错愕。
“炽天使·剑舞!”权杖轻挥,术法图阵在空中展开,一个由光组成的‘天使’手持一把巨剑,扇动着一对洁白的羽翼从空中降临。
“我爱你,爱你的全部!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还是会慢慢陷入那禁忌的深渊。而因此我又恨你!恨你的出现让我变得不再是我,让我因此而痛苦挣扎,让我变得矛盾而不得解脱!”
“所以,我必须要杀了你,这样我才能逃出那错误的命运。只有你的死,才能平复我心中不该有的欲念。只有你不在了,我才不会因为你的目光从不在我身上停留,而感到嫉恨难耐。”
“这一场叛乱就只是我的一己私欲所带来的副产品,你要是因此而恨我,那也没关系!反正,一切都会在今天结束!”
如果在当年,遇到那个人时也能有此觉悟就好了。起码在多年以后,遇到这个人时,也许不会再一次掉入那痛苦的深渊。拉斐尔指挥着炽天使攻击而去,看着前方那人的身影,却反而让他回想起另一个人来。
拉斐尔与颜宁雪不同,他是弯的,从一开始就与普通人不同。为了正常生活,他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秘密,装作大众情人般的存在,以此来迷惑外人,也欺骗自己。
但爱情这东西,从来都是不可控的。
他在年轻时爱上了一个男人,年纪比他大,是他的大学教授。成熟稳重,有着不同于学生那种青涩的帅气。拉斐尔在那个男人身上得到了与众不同的温柔,情窦初开的当年还不懂恋爱中所附带的苦涩,他只知道那一段时间很快乐,很幸福。
与男人暧昧的关系让拉斐尔沉醉,忘了掩饰一直以来与常人的差异。流言自然四起,周围的眼神与声音也越发变得可怕。他不知所措只能一次又一次寻找他的避风港,寻求更多的触碰来平复他的不安。
但这样的日子终究在所谓的社会常识、道德的倾轧下崩塌,男人不再见他,甚至因为他父母的投诉,而离开了那所大学,从此再无联系。
时至今日,拉斐尔依旧对那最后一面,那人冷淡无情,甚至怨愤的眼神而感到痛苦不堪。那人的微笑、声音、气息以及温度,一直残留在他心中。在知道最后的真相后,化作剧毒纠缠他至今。
也许在当年遇到那个玩弄人心之后,又不负责任逃走的人,是拉斐尔的不幸,也是他在那之后高高筑起心防的原因。但这个原因又因一年多前遇到白无哀后,轰然崩塌。
两个人完全不同,硬要说有什么共同点的话,大概就是那工作中认真的样子,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白无哀的年纪比拉斐尔还小,却又在某些时候流露出更为沧桑的气质。他爱笑,每次见他,拉斐尔都能看到那像是面具一般的笑容。虚幻的,像只是习惯。那笑容中并没有什么意义,眼眸中的温度也不够热烈,与那个男人完全相反。
可是,他眼神中对人的感情却是那么清晰明了。他喜欢某个人某个事物,都会清清楚楚的写在那双温度不够的眼眸中。也许就是这样直率的眼神,撩中了拉斐尔沉寂已久的内心。这样的人比那种暧昧不清,摇摆不定的人更有安全感。
但就如拉斐尔自己所说,白无哀的目光永远都只会在他在意的人身上停留。不管拉斐尔的外表有多么耀眼也好,工作表现得多么优秀也好,那目光从不会为他停驻。
在拉斐尔与颜宁雪之间,白无哀所看到的永远只有颜宁雪。不管颜宁雪对他的态度有多么恶劣,他都能笑着去接受。但这两人却又不像拉斐尔所想的那样,像他与那个男人一样,成天粘在一起,又或者去做一些该做的事。
他们太纯洁了!纯洁干净得让人恼火。两人似乎有意保持着那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即使有传出过绯闻,但在拉斐尔眼中,他们之间的关系仍清淡如栀子花。
颜宁雪不会去迎合白无哀的心意,白无哀似乎也并不是很在意,就只是单纯的在眼神中写满喜欢两个字。然而,白无哀对颜宁雪的关怀与温柔,就只是对颜宁雪而言。拉斐尔羡慕也好,嫉妒也罢,不该起的感情已然悄然深种。
对于注意力不在拉斐尔身上的白无哀来说,不管拉斐尔有意无意表现的多么明显,他依旧不会知晓拉斐尔的心意。而拉斐尔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才会绝望。而想要逃出这不该沦陷的单恋,最好的方法原本应该是离开,又或忘记。
但拉斐尔沉溺于那深渊的黑暗中太久了,想割舍却又割舍不下,抑郁了多年,早已不复少年时那种阳光心境的他,最终选择了最极端的方法。同时也暗自怀揣着以此来让白无哀将他牢牢记住的妄念,哪怕他可能会因此而败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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