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芸失魂落魄地守在屋外,看着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神情呆滞、眼神空洞,仿佛听不见周遭呼喊嘈杂的声音。
对于他来说,时间在这一刻已经凝固,周围这忙忙碌碌的人、这光怪陆离的世界皆为缥缈,他多希望当时就在良王身边,良王就不会被抓住,清澜也不会死。
“皇甫大人,筠逸太医有请。”
皇甫芸缓过神,一个箭步就朝屋里冲去。“筠逸!筠逸!救活了吗?”
满屋子御医都停下手看着他,两个时辰的不懈抢救,御医们累得几近虚脱,张张脸上都是倦容。
“小声些。”筠逸从里屋出来,笑吟吟的,用眼角看着他,挑起眉毛略带神秘地轻声问道:“两个,你问哪个?”
“良王是皮肉伤,应无大碍。清澜呢?如何?”说着,皇甫芸走到了清澜床边,蹑手蹑脚地坐了下来。
“中了六箭,一箭差点儿穿心,若再偏半寸,任谁都救不回来了。一箭贯穿肺部而过,怕是还要吐一阵子血。这也多亏他身体底子强健,换做旁人,恐是扛不过来了。你也是够粗心的,他都伤成这样了,你怎么就没发现?”
“他自己忍痛拔了箭,我以为他是全身而退的。”皇甫芸心疼得无以复加,若可以重来一次,宁愿被扎成刺猬的是自己。
“活着就好。”皇甫芸轻轻摸了摸清澜的头。
经过皇甫芸月余的悉心照料,良王痊愈如初,清澜也几近康复,除了身子还有些虚弱,以及脸上颧骨旁留下的疤,还裸露着殷红的血色。
晨曦暖暖地照进屋子,映得到处都洋溢着明媚温馨,妥布正坐在床边耐心地给清澜喂粥吹凉,全然没有王爷架子,倒更像是个邻家哥哥。
皇甫芸推门而入,兴高采烈地拎来一只烧鸡坐在桌边,大口地灌着水,含糊不清地说:“主子,你猜谁要来?”
“嗯?”妥布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
“毓公主要来。”
“嗯,我知道,来卫拉国和亲。”妥布依然专注地喂着粥。
“她要来咱们客栈住。”
妥布停手看向他,“不是住在公孙豹大营吗?”
“可别提了,蛮夷那臭小子居然逃婚了。甘丹那无耻老儿一面拿留你性命这事儿谈和亲,另一面却把自己儿子给弄丢了,新郎不在,这亲怎么和?让我大濯国颜面何存?现在全军将士都在为毓公主鸣不平,毓主子也只能来投奔你了。”
“听说是太子的亲妹妹,肯定也品貌猥琐。”清澜冷不防插了一句。
“那你可错了”,皇甫芸接着饶有兴致地说:“这毓主子虽是太子同母胞妹,品性却与太子和仁妃大相径庭,毓主子与我家主子更亲近些。”
“怎么?你还惦记上了?”皇甫芸打趣道:“别说,人品才貌跟你倒是登对,可惜你不是那蛮夷太子。”
正说话间,听得客栈外吵吵嚷嚷,有个老妇人哭天抢地,好不悲怆。
二人起身凭栏观望,一对六旬老夫妇正在楼下闯卡,一边往里冲着一边哭诉着什么。
“芸,出去看看怎么了?”
两位六旬老人刚被带进房间就伏跪在地上,涕泪俱下:“青天大老爷!可得为我们老夫老妻的做主啊!哇啊啊啊……这蛮夷哪儿还有天理啊!”
良王上前扶起两位老人:“别着急,慢慢说,若有冤情,本王自会替你们做主。”
两位老人止住了嚎啕,抬头环顾了一圈,目及清澜的时候老妪稍有迟疑,旋即又哽咽了起来:“这该千刀的蛮夷!因为他们的马吃了我家的庄稼,我家唯一的独子为赶它出田,只打了那马两下,竟生生被蛮夷给活活打死了!呜呜呜呜,人命关天啊!我都快入土的人了,可就这一个孩子啊!哇啊啊啊……”老两口声泪俱下,凄惨悲恸溢于言表。
“欺人太甚!我平生最见不得这种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这个事,我管定了!”皇甫芸恨得青筋爆出,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两位长辈,今天待我查证属实,明日带你们去讨回公道!为防蛮夷报复,今晚你们且在这客栈住下。”皇甫芸说完,看了看妥布,妥布微微点了点头。
“青天大老爷大恩大德,来世做牛做马也要好好报答!”老头老太自然又是一顿千恩万谢。
“恩人呐!”老妪抽了抽鼻子,“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才好,哪知有没有来世呢,想必你们还没吃过沼北地道的炖肉……”
老头子插嘴道:“是啊是啊,我家老婆子做这炖肉,十里八乡都有名,那御厨都不及呢。”
“就让我给几位恩人做顿肉吧,略表心意,虽不值几个钱,我只想为恩人做点什么,恩人不要嫌弃才好。”老太说的言辞恳切,让人不忍心拒绝。
皇甫芸安顿好了老夫妇,自去查打死独子的案子。老夫妇也如其所言,自行摸去厨房炖肉。
这一阵闹腾过了,终于消停安静下来了,妥布和清澜正在对奕,只听得楼梯传来“蹬蹬蹬蹬”的疾走声,小太监慌张来报——后厨里的老夫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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