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正值龙拜节,万朝齐贺,普天同庆,边疆自是安生。 巨兽依旧蛰伏于森林深处,互不叨扰,蛮夷也忙着过节,无心侵犯。
飞扬古除偶有带队去巡边,其余时候便乐得清闲,伴着那蠡吟诗作曲,好一幅高山流水,悠闲自在。
这日,飞扬古手把手教完了最后一招剑势,随着收势递给那蠡一把秀美精巧的宝剑。
“我纵横沙场几十年,唯得此剑称得上绝世,这剑本是一对,除这把‘净世’之外,另有一把雌剑‘绝尘’赠予了芷洛。岂不闻净世出鞘,天地变色,绝尘铮鸣,神鬼悲泣。这是剑仙终其一生的杰作,现世宝剑,无出其右。”
那蠡接过剑,缓缓抽出,剑身泛着寒光,瞬间大帐中银光乍现,剑刃锋利坚韧,呜咽鸣啸,似歌似泣。
“这把剑随我征战南北,身经战役不下千场,剑下亡魂无数,倚仗它救命数次,可性命相托。这么多年,你是唯一配得起它的人。”
那蠡满眼感激地看了飞扬古一眼,毫不推辞将剑收于腰间。
正说话间,帐外一阵喧闹。
“雪殇,何事喧哗?”飞扬古朗声问向帐外。
副官闻声匆忙跑进来,这身量仿若那蠡,修长俊美的少年是飞扬古自家乡一直贴身带着的心腹,典型的军旅男子,一身戎装,肌肉线条利落匀称,身材干练板正。
“主子,听说是军中有个汉子宿醉,酒后闹事,打伤了几个人。”
“是我治军不明了吗?军中严禁私斗,如此散漫,为何不军法处置?”
“听说……听说是太子的人,属下不敢擅自做主。”
“你是白在我身边呆了这么久。”飞扬古翻帘子出了大帐,后面跟着那蠡和雪殇。
“来人,拿下,军法处置!”一声令下,围过来几个军士,七手八脚早把那宿醉汉子按在地上,很多人早受迫于其跋扈,怎奈敢怒不敢言,若非今日闹起来,将军是不会知道这些微末小事的。
今日他居然闹到中军大帐,将军亲处,众人皆拍手称快。
刚欲打板子,那人迷离着醉眼,乜斜瞧着飞扬古,呲着龅牙,狗窦大开:“飞扬古,你敢打我?我可是太子的人!”
飞扬古冷笑,“我像是个趋炎附势的人?军功战绩都是战士们拿血泪换来的,我向来治军严明,何曾畏于权贵?”
“飞扬古,我要参你**军帏,宠幸面首!”
此言一出,众人皆愣住了,醉汉也发觉说错了话,酒醒了大半。
飞扬古气得青筋暴出,眼里布满血丝,溢满杀意。
军中遍知那蠡和雪殇是飞扬古的逆鳞,飞扬古视若己出,舐犊情深,辱他可以,折辱这两位少爷,后果不堪设想。
只听得飞扬古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杀!无!赦!”
众人自然乐得除了这个祸害,醉汉被架起就往营外走。
他也全醒了酒,见已无力回天,变求饶为咒骂,歇斯底里的吼着:“太子爷蛮夷军中有人,飞扬古,我定要你死无全尸!”
“军中奸细,雪殇,严查肃清。”
“是,主子。”雪殇旋即领命做事,飞扬古带着那蠡复回帐中。
“将军……”那蠡满脸歉疚。
“无妨,你与雪殇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仿佛我的左右手,我定护你们周全,哪怕代价是我这条命,亦无所惜。”
日子依旧静好,偶有犯边蛮夷,自有飞扬古和雪殇出手清理,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常胜将军,从无败绩,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又有那蠡时不时献计,更是如虎添翼。
沼北的四月天更是浪漫唯美,漫山遍野的虞美人和杜鹃花相映成趣,三色堇和樱落像不甘寂寞似的跳出来点缀。
天地间弥漫着朝霞的暖色,呼吸间略感凛冽的空气也温润起来,目之所及皆可入画,心情也不自觉的晴朗明媚。
将军依旧不着甲胄,只一袭长袍,有如书生模样,腰间的佩剑因赠予那蠡,换做一把古拙的龙纹绣刀,一看便是御赐之物。
那蠡随行于飞扬古和雪殇身侧,送至大营门口,欲说还休。
“你还是想跟着去不是?”雪殇在鞍上打趣他,“我定把将军全须全尾的给你送回来,我们巡边的路线蛮夷摸不到,军师放心。”说完还调皮地吐吐舌头。
那蠡目光微淡,“我只是不想时时被你们护在身后,其实,我可以……”
“蛮夷近期有冰患掣肘,不会大举来犯,偶有遭遇都是散兵游勇,不足挂齿。何况我军巡边路线知之之人甚少,即便蛮夷费心找寻也遇不到,巡边小队轻骑简从,机动灵活,若遇危险自能全身而退。温好酒,等我回来。”飞扬古微笑着摸摸那蠡的头,给了他一个坚定且慰藉的眼神,翻身上马。
那蠡望着这支铁骑渐远的背影,怅然而失落,“我曾是那么的高处不胜寒,来人间,得知己,为这份情,失了世界又如何?”
回到帐内,将酒温了冷、冷了温,直等到落霞与孤鹜齐飞,亦不见那些待归的身影。
“平日这时辰早该回来了。”
那蠡有些心焦,出帐在门口徘徊,终于远远地在天际望见一个小黑点,欣喜慰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可定睛一看,来人奔马身形有些许怪异扭曲,且身后好像并无旁人。
飞马近前,见是雪殇,满身是血,胳膊脱力地挂在身侧,整个人瘫在马背上,身子是拦腰被绑在马鞍上的。
“将军呢?将军呢?”
“我们遭遇到蛮夷埋伏,他们全军出击,是全军!而且对我们的路线了如指掌,将军抢了我出来,让我回来报信,叫你快走!弟兄们死伤过半,将军凭一己之力拦于山口……”
不等他说完,那蠡飞身上马,朝梵雾山口狂奔,“等我!”耳畔只剩风萧。
那蠡赶到时,只见山口一座尸山隔开去路,山尖上血肉模糊一个人,拄着刀傲立着,身后的斗篷已然被血染成了殷红色,随风冽冽。
蛮夷仍如潮水,一拨拨攻上来,源源不断。那蠡抽出净世,飞一样的速度瞬移到尸山顶,一眨眼间飞扬古身边举刀欲劈的蛮夷纷纷倒下。
飞扬古回头扬了扬流血的嘴角,“你来啦……”
那蠡上前一步接住失去意识倒下的飞扬古。
望着怀里死撑最后一口气护住身后兄弟的男人,那蠡心如刀绞,泪目泣血。
瞬间天地变色,飞沙走石,他双眸有如风暴翻涌,全然变成雪白,没有黑瞳。
顿时天雷汹涌,直挺挺地劈向敌方阵营,一时间敌人溃不成军,四处呼号,劈下的岩壁砸向奔逃的蛮夷和烧焦的尸体。
“伤了他,今天在这里的,一个都走不了!”
……
飞扬古再次睁开眼,已经回到了中军大帐,眼前是满脸焦灼的那蠡和吊着胳膊的雪殇。
“主子你可算醒了,已经七天七夜了,那蠡没合过眼,撵都撵不走。”
“蛮夷……”
“敌人全歼。”
“兄弟们呢?”
“护住了,我这就去叫大家。”雪殇红着眼睛转身出了营帐。
“那蠡,如何赢的?”
“将军神勇。”
“以十敌万?”
“呃……将军剑法教得好。”
飞扬古定定地盯着那蠡闪烁躲避的双眼,话到唇边又咽下,只轻声道“谢谢!”……
那蠡顿了一下,抬起眼,满是疑惑地在将军脸上搜寻哪怕一丝丝不确定的神色,并没有,迎上他的只有宠溺感激的目光。
你不说,我便不问。哪管你亦正亦邪?我信你!哪怕有一天世界背弃而去,我依然会站在你身边,地老天荒。
士遇知己如斯,便不枉此生,你护我周全,我允你性命。
随着帐外欢愉的说笑声渐近,雪殇带着幸存的十余名军士黑压压跪了一片。
“将军和那蠡少侠让俺们捡回这条命,大恩不言谢,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这条命就是将军和少侠的!”说话的是个剽勇汉子,连鬓虬髯,声如洪钟。
“你们很多人都是跟了我至少十年的,早就是过命的交情,一家人别见外。”飞扬古做了一个平身的手势。
雪殇将众人扶起,边说:“将军,拜京八百里加急。”递过来一个黄绢卷轴。
“圣上让我即刻回京,也好,蛮夷经此一役元气大伤,边陲该是能安定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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