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莞尔,“谢谢你。”
次日,晚六点。
苏婳和顾北弦来到顾谨尧定的私房菜馆。
这家私房菜馆的老板,据说祖上在宫里做御厨,每天只做八桌,每桌只做八道菜,不接受顾客点菜,也从不多做。
生意却好得不得了。
来就餐要提前三天预定,最盛时,要提前三个月才能定到桌。
菜馆前身是民国时期一个军阀住的小洋楼改造的,环境复古旖艳,别有风味。
两人到的时候,顾谨尧已经提前到了。
看到站在苏婳身边的顾北弦,顾谨尧眼神暗了暗,随即扬起唇角,笑道:“你好,顾总。”
顾北弦眉眼清冷,没什么表情地冲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三人入座。
苏婳把手里的画小心地打开三分之一,递给顾谨尧,说:“顾先生,你看看,还满意吗?”
顾谨尧接过来,拿在手里,一点点展开,垂眸细细观赏。
赏完,视线从画上挪开,看向苏婳。
唇角漾起一丝笑纹,他赞道:“果然没看错你,这幅画形、神、韵皆备,惟妙惟肖,替家父谢谢你了。”
苏婳浅浅一笑,“应该的。”
坐下的时候,余光瞥到顾北弦凉着一张脸在喝茶。
她把手从桌下伸过去,揉了揉他的腿,哄他。
那只调皮的手,被顾北弦反手抓住,握在掌心里,慢慢摩挲着。
他的脸色也稍稍好看了点。
因为是提前预定,菜上得很快。
有佛跳墙、兰花熊掌、枸杞鱼翅汤、冰糖血燕窝等。
顾谨尧轻轻拨动桌上的旋转玻璃,把冰糖血燕窝转到苏婳面前,“苏小姐,特意为你点的。”
苏婳客气地说:“谢谢。”
顾北弦眸色微冷,抬眸,朝候在一旁的服务生招了招手。
服务生走过来,恭恭敬敬地问:“顾总,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顾北弦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她,“这桌我请,刷卡。”
苏婳啼笑皆非。
说好的,顾谨尧请客。
人家就说了那么一句话,他就要结账,太不给人面子了。
服务生微笑着说:“顾总,这位顾先生已经提前结过账了。”
顾北弦捏着银行卡的手,依旧停在半空中,命令的语气说:“把他的钱退回去,刷我的卡。”
服务生左右为难,只好看向顾谨尧,“顾先生,您看……”
顾谨尧唇角勾起抹极浅的弧度,似笑非笑,对顾北弦说:“顾总,这次我请,下次你再请吧。”
苏婳偏头看向顾北弦。
他保持原先的姿势没动。
苏婳知道他好面子,需要个台阶下。
她把银行卡从他手里轻轻抽出来,塞回钱包里。
见他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她又拿起汤勺舀了一勺燕窝,喂到他嘴里,笑着说:“你最近工作忙,吃点燕窝清清火。”
顾北弦没拒绝,张嘴含住,极斯文地吃起来,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苏婳暗暗松了口气。
总算是把这关给糊弄过去了。
来之前,她万万没想到,平时斯文有礼,处事极有风度的顾北弦,也有这么较真的时候。
明明是双商俱高,气度风华的商界精英,此时却像个热恋中的毛头小伙子一样,争风吃醋。
挺反常。
苏婳凝神沉思间,顾北弦拿起汤勺舀了一勺鱼翅汤,递到她嘴边,眉眼温柔地凝视着她,温声说:“你最近熬夜画画,累坏了,吃点鱼翅补补。”
苏婳有点窘。
顾谨尧就坐在对面看着呢。
跟他又不熟,当着人家的面,这样喂来喂去的,多不好意思。
可是顾北弦好胜,她不能不给他面子,便张嘴吃下,笑着说:“你也吃。”
顾北弦嗯一声,指了指她面前的燕窝,“你喂我。”
苏婳哭笑不得。
不过今天这饭局,是她叫他来的,面子自然得给足,便照做了。
顾谨尧冷眼旁观,极轻地摇了摇头。
男人最懂男人。
他懂顾北弦的心思。
这超强的危机感,也是没谁了。
接下来,这夫妻俩就像没长手似的,互相喂来喂去。
顾北弦喂完苏婳。
苏婳再喂顾北弦。
顾谨尧静默地坐在对面,看着没羞没臊互相喂食的两个人,一言不发。
明明一桌子山珍野味,他却吃得味同嚼蜡,只想快点吃完,走人。
吃得差不多时,顾北弦对苏婳说:“我出去抽根烟。”
平时苏婳是不喜欢他抽烟的。
但是在外面,她给足他面子,笑着说:“去吧,少抽点。”
顾北弦嗯了一声,冲顾谨尧递了个眼色,推开椅子站起来,率先走了出去。
“苏小姐,我也去抽根烟。”顾谨尧对苏婳说了声,随后走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吸烟室。
走到窗前。
顾北弦推开窗户,拿出烟盒,抖出一根,递给顾谨尧。
顾谨尧接过,却没点燃,只捏在指间把玩。
他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长腿交叠,脸上的表情是笑着的,眉眼间却锋锐难掩。
顾北弦清贵颀长的身躯,慵懒随意地倚在窗前,目光凉凉地看着他,一挑眉,“你姓陆?”
顾谨尧漆黑瞳孔微微一硬,没什么语气地说:“我姓顾,是顾峥嵘的儿子,今年才回国。”
顾北弦没接话,抿着唇,凉凉淡淡地看了他几秒。
把烟放进嘴里,扣动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白烟缭绕,他俊朗英气的脸,被烟雾模糊了轮廓,看不清表情。
两人都不说话。
黑压压的沉默把整个房间塞得满满的。
冷冰冰一大段沉默过后。
顾北弦开口了。
他也不看顾谨尧,微垂眼睫,睨着手里的烟,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楚锁锁的手和脸,是你动的手吧?”
顾谨尧脸上的笑凝固了,手指一用力,指间的烟被掐成两截。
他声音淡漠极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北弦视线在他指间的烟上划过,眸色渐渐变得耐人寻味起来,薄唇微启道:“苏婳是我妻子,不管你姓什么,都不要来打扰她。”
顾谨尧耸耸肩,表情挺挑衅,“你在怕什么?”
顾北弦眸光微冷,睨着他,身上的气压一瞬间变得极低。
顾谨尧朝他勾了勾嘴角。
那笑里,仿佛藏着刀。
顾北弦也笑了,把烟往烟灰缸里弹了弹,不咸不淡地说:“今天是苏婳主动叫我来的。她有多在乎我,刚才你也看到了。”
他语调微沉,唇角笑意盈盈,却难辨情绪。
顾谨尧顿一顿,收敛了笑意。
“保护好她。”撂下这句话,他推了椅子,站起来就要走。
顾北弦眼神冷透了,“你一个外人,这么关心我太太,不觉得有失分寸吗?”
顾谨尧脚步一顿,没什么表情地说:“她那种人才,百年难得一遇,人人见而护之。”
说完,把掐断的烟扔进垃圾桶里,抬脚走出去。
看着他扬长离去的身影,顾北弦眸色晦暗至极,双拳缓缓握紧。
指间的烟攥进手里。
灼热的烟头烫到掌心,都没感觉到痛。
把烟扔掉,他从西裤兜里拿出手机,拨给苏婳,“走吧。”
“好的,一楼大厅见。”苏婳温柔地说。
顾北弦淡淡嗯一声。
苏婳挂断电话,拿着包走出来,正好碰到顾谨尧。
她冲他微微一笑,“谢谢你今晚的盛情款待。”
顾谨尧笑意深浓,“应该的。”
苏婳礼貌地说:“再见。”
顾谨尧垂眸望着她,眼神温柔,轻声道:“再见。”
仔细听,能听出这普普通通的两个字下面,藏着隐匿的留恋。
可惜苏婳没仔细听,整颗心都扑在顾北弦身上。
她脚步飞快地走了,像一阵风一样。
顾谨尧沉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那抹纤细单薄的身影,顺着走廊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直到完全看不见,他才缓缓收回目光,漆黑的眸子更加幽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
苏婳来到一楼,和顾北弦碰面。
两人出了私房菜馆。
一出门,苏婳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顿饭吃得真是累啊。
可是不叫顾北弦过来,万一以后被他知道了,肯定又不高兴。
本就岌岌可危的婚姻,得好好呵护。
两人上车。
车门关上,顾北弦忽然抬手,把苏婳勾进怀里,捏起她的下巴就亲起来。
越吻越狠,蛮力十足,像跟谁较劲似的。
亲得这么用力,其实毫无快感可言,不过苏婳没推开他。
没办法,自家男人,只能惯着了。n
这边,顾谨尧拿着苏婳的画,开车离开私房菜馆。
回到住处。
刚一坐下,就接到母亲从国外打来的电话,“听说你去见顾北弦了?”
顾谨尧微微皱眉,淡应一声。
“你答应过我,不会去见那家人,我才同意你回国的。”
顾谨尧眉眼漠然,“我请苏婳吃饭,他自己来的。”
“苏婳也是那家的人,你好自为之吧。”母亲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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