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位子是我特意订的,听说一会儿天黑,路口还会有花火表演。”
张敏尝了口桌上的菜肴,笑言道:“今天所有的饭馆酒楼都爆满,你能在这直面路口的酒楼上订到这么好的位置,一定花了不少钱吧?不过这家店的手艺确实比我去过的其他酒楼都好上不少。”
曹议见张敏喜欢这里的饭菜,也高兴道:“这里的饭菜平日里也并不算贵,你若喜欢,咱们以后可以常来。”
“常来就算了,这些正店的味道好则好矣,但为了多卖酒茶,口味却有些重了。就比如这烤驼峰,我吃一块就恨不得喝下一整碗茶才能解腻。”
“不过这荔枝鲈鱼确实不错,而且你看这荔枝用的并不是蜜饯。且不说荔枝送来洛阳有多不易,便是季节也早已过去半个多月。如今能吃到这口鲜荔枝做的菜,足见这家酒楼就不是我可以常来的地方。”
曹议点头说道:“我点这道菜的时候也觉得贵了,如果不是今日要求每桌至少点够二两银子的酒菜,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时节还能吃到鲜荔枝。”
……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平日里这些店家日落前便会停止营业,但今天却纷纷掌起灯、点起烛。像曹议选的这家蜡烛钱还要单收二十文的酒楼甚至还会在烛火后面架起铜镜,将整个酒楼内照的犹如白昼。
随着花火表演的开始,整个街道上的男女向路口聚集,节日的气氛正式被推向**。附近的酒楼饭店上也是人头攒动,纷纷向外张望。
但是在这热闹非常的南市路口,却有一处店铺内漆黑一片,与周围格格不入。这店铺正对曹议、张敏吃饭的酒楼,引得张敏好奇询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对面原本应该是裴鑫开的金楼。随着裴鑫被抄家,这金楼也一同被查封了。这么好的地段,难道要让它一直空置下去吗?”
“当然不会。我听二兄说起过,这处房产已经被一个从长安迁过来的商户买走了。连带着还买下了后面的几处房产,将来前面做酒楼,后面开青楼。”
“据说现在内部正在重新装潢,重阳节便会开业。到时这里会是全洛阳数一数二的好去处,二兄还说开业时要邀我同去。”
话刚出口,曹议便意识到失言,连忙解释道:“这青楼不是妓院,许多文人雅士都喜欢去青楼一边听曲赏舞,一边畅聊人生理想。不过即使是这样,我也是绝对不会去的。”
张敏刚听曹议提到青楼二字,便半是害羞半是恼怒。听得曹议慌忙解释,张敏反而莞尔道:“到时不若邀我同去,我也想见识见识这让你们男人们流连忘返的好去处。”
“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张敏见曹议不愿,马上板起脸孔,装作生气的质问道:“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为何我就见识不得?看来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曹议立马摆手道:“这青楼楚馆是军队里的军官们最喜欢去的地方,但我真的每次都拒绝了。只有两次被大将军拉着实在推脱不掉,才虚以应付了事。而且每次我都是喝两杯酒便走,从来没做过什么不正经的事情!”
“你真的没做过那种事情?我是能够理解的,毕竟我父亲当年出去喝花酒可是从来不避讳我母亲的。”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
……
在曹议和张敏还在分辩有没有的问题的时候,对面因为天黑而停工的酒楼之内,一道人影却在鬼鬼祟祟的摸索着什么。
“应该便是这里。”
此人正是当日随裴鑫车队一行向南,并出面与荆南劫匪交涉的那名身手不俗的伙计,名叫张铎。
他今日趁夜来到裴鑫过去的金楼,就是为了取走一件当日裴鑫来不及带走的宝物。
这件宝物对于现在的裴鑫已然无用。但或许是觉得毁掉可惜,又或者是为了留给迟迟未曾到来的儿子。裴鑫在建这座金楼的时候,便将它埋入了地基当中。
张铎一家三代都跟随裴家,是裴鑫心腹中的心腹,因此才得以知道有件宝物埋藏于此。
可张铎也不知道具体的埋藏位置,只能推测个大概的范围。况且因为这件宝物是直接埋在了地下,而不是藏于什么暗格当中,所以不知情的人根本难以察觉。
但这却难不倒张铎,只因他掌握了一门常人难以理解的绝技。
裴家说是祖上靠拾荒为生,其实干的却是掘坟盗墓的勾当。裴家发家以后自然不愿再做盗墓贼,但这无本生意也不愿轻易放弃,于是便渐渐的交给手下负责。
张铎的爷爷正是当年接手裴家盗墓行当的伙计。如今连裴鑫都不甚了解的盗墓手艺,却叫张铎得了真传。
只见张铎在自己划定的范围之内仔细的摸索,细细感受着每块地砖的不同。如果仔细观瞧,便能发现张铎的双手除了异常纤长,竟比女子还要细嫩。
这宝物虽然被直接埋藏在地下,但到底不同于周围的土壤。初时就算有意将地砖砌的平整,天长日久之下也总会产生细微的差异。
张铎一边摸索,一边不时的在地砖上留下记号,直到将所有的地砖都摸过两遍以后才停下。
看着地上十几块标着记号的地砖,张铎将双掌一只覆于标有记号的地砖之上,另一只贴在其他地砖之上。
张铎微闭双眼,全身看似一动不动,实际却在以一种特异的频率按压着掌下的地砖,同时感受着双掌传来的地下的反应。
不多时,张铎微微摇头,又将手掌移到另一块标有记号的地砖之上。就这样周而复始,时而摇头,时而欣喜,眉头时舒时皱的摸了又摸,直至从中挑出了四块不同其他的地砖。
此时外面的花火表演已经进入了**,人群的欢呼声便随着有规律的炸响。张铎从背包中取出一副斧凿,伴着外面的声响,一下一下的凿击着这四块地砖周围的缝隙。
今天是他选定的千载难逢的机会。裴鑫尚未出事之前,他不敢造次。出事之后,这里被查封,又是深处闹市之中,白日里没有机会,晚上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
过些日子这里被完全改造成别人的酒楼,这件宝物恐怕便会永远与张铎无缘。今日乞巧节,趁着夜色和花火人声的双重掩盖,原本金楼内的布置又都有人替他拆除掉了,正是他得宝的大好时机。
别看张铎长得看似瘦弱,实际却是为了钻洞专门练就出来的身形。那斧锤挥舞之间力气极大,却又不是蛮力。地砖四周用灰泥粘连的缝隙很快便被他撬松,同一个位置竟然从未砸过第二下。
随着四块地砖都被凿松,张铎放下手里的斧凿,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插入狭窄的缝隙之中。
只见他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仅插入指肚的深度,手指一用力,竟然将深入地下一尺的地砖缓缓抽了出来。光凭这指力,恐怕便能将人的骨头轻易捏碎。
若是仅仅如此,还显不出张铎本事的神异,毕竟江湖中专擅指力的功法不在少数。
比如少林寺的一指禅远可隔空点灭蜡烛,触之可穿石如豆腐一般。张铎的本事与之比起来何止逊色三分。
只是那些功法要么是横练,要么对于功力的要求极高。练成之后手指犹如金铁一般粗壮而丑陋,哪似张铎这般细嫩宛若无骨。
张铎这双手除了力可碎人筋骨、夺人性命,最为神异的还是他敏锐的触觉。即使是微风拂过双手,也会令张铎感受到犹如抚摸一般的触感。
这双手就犹如张铎的第二双眼睛,可以让张铎“看穿”隐藏在墙后、地下的一切秘密。
四块地砖先后被抽出,就着空出的缺口,张铎轻易的便将周围的地砖也一并扣下。接着他又从背包中取出铲子,用力的向地砖下面挖去。
在接连两次失望之后,张铎终于在第三处缺口下面近两尺的地方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反馈。
只见张铎兴奋在那处位置不停的翻铲,不多时便挖出一个一尺多长、三寸多宽的铁匣。
他小心的拂净铁匣上的泥土,却见那铁匣被机关紧紧的锁死。以张铎的经验,若是强行破开铁匣,便会触动机关,将里面的宝物毁掉。
但张铎丝毫不见失望之色,伸手在铁匣上轻轻的抚摸,不时的还用手指敲击几下,不一会儿便将机关的隐秘摸了个大概。
只见他先是将铁匣竖起,然后突然发力摇动铁匣,直到一丝微不可查的机关触动之声传出。
其实早在声音传出之前,张铎便通过双手感受到了机关的变化。紧接着他将铁匣调转方向,又是一阵晃动。如是再三,终于在一次晃动之后,张铎感受到铁匣尾端的铁片有些松动。
张铎用两根手指抵住松动的铁片,轻轻的四处移动。说是松动,其实可移动的幅度细小到肉眼根本难以察觉。
不消片刻,只见张铎手指用力向下一按,原本浑然一体的铁匣竟然被他将尾端按得陷下去一丝。
真正考验张铎运气的时候终于到了。被按动的尾端铁片向四个方向都可以微微移动,但真正可以打开的却只有一个方向。若是推错了方向,铁匣便会被永远锁死。
四分之一的机会,张铎这种盗墓贼当然不会去赌。只见他盯着铁匣上的花纹细细思索,嘴中若有若无的念叨着什么。
终于,张铎选定方向,果断的将匣尾向右侧一推。那匣尾插入右侧的缝隙,在左边留出一道缝衣针一般狭窄的缝隙。
张铎心中一喜,手上不见动作,却多出两根细如牛毛一般的银针。只见他将两根银针顺着缝隙插入,手指不时的捻动。只听“咔”的一声,铁匣的侧面沿着缝隙打开,露出里面所藏的宝物。
其实这铁匣外面的机关既是障眼法,又是陷阱。若是有人想要破解这表面的机关,才是真的将里面的宝物毁掉。
真正的开匣之法只有张铎所使的这一条。只是原本需要从缝隙处插入的钥匙被张铎用银针破开,冒了些险。
毕竟就算张铎对自己的开锁之法再有信心,也无法确定这锁孔之中是否还暗藏玄机。
好在裴鑫对这件宝物似乎也不甚重视,没有安排更为精细的陷阱,这才让张铎捡了便宜。
张铎小心的将匣中之物取出,竟然是一卷帛书。直到帛书离匣,他的心才完全放了下来。
张铎暗自呼出一口气,厌恶的将铁匣放在一旁,这才双手忍不住颤抖着展开帛书。
只见里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文字,看字体既像汉隶又有秦隶之风,应是新莽之前的书写风格,距今恐怕有千年以上的历史。
张铎作为盗墓贼,对于辨识古文自然没有困难。他大略浏览了一番帛书,确定这正是自己此番所寻的宝物,这才心满意足的将其塞入怀中。
张铎这一番操弄看似复杂,其实每一步都进行的极快。此时外面的花火表演刚刚结束,人声却依然鼎沸。一道说话声却在张铎志得意满之时,不合时宜的从他身后传来。
“这里的每一块砖我都仔细的敲过,想不到裴鑫还真有东西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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