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香居再次开业的时候,花语也来了,远远地望了一眼,看着“茗香居”的牌匾在众人的哄闹声中揭开。对面望月楼的二楼雅间里,花语与许玥君相对而坐。
“盘下赏香居的是江南皇商。”花语眼神中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了,许玥君便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嗯。”花语低声回应,片刻过后反应过来:“江南皇商?”
“怎会是江南皇商?这店铺从急卖到成交也就短短数日,远在江南的皇商怎会下手这么快?”花语跟着许玥君学了些基础的经商知识。
许玥君慢悠悠品一口茶:“你猜。”
“二娘!”没想到平日里成熟大姐姐形象的许玥君,竟也开始吊她胃口。
“你猜猜。”许玥君意味深长的笑容让花语皱了眉。
“难道……那皇商是二娘……?”花语不敢信,但似乎又很合理,毕竟许玥君曾经是摄政王妃。
“聪明!”许玥君很满意花语的反应能力,是个经商的好苗子。
“快快快,二娘快跟我说说!”花语双眸里迸发出无限的期待,那可是皇商!那可是富饶江南那边来的皇商!
许玥君气定神闲:“这事儿原就简单得很,皇商统归陛下管,那陛下接手之前……”
“啊!”花语恍然大悟,竟是摄政王的意思!也是,元封帝才继位两年,皇商在本朝也不算是能堂而皇之拿到面儿上来展示的职务,那背地里应当还有部分势力依旧跟随着摄政王赵昱。
用皇商之名避开袁氏的仇恨,顺利盘下铺子,交接结束再使些手段,最后依旧可以归许玥君所有。
花语一阵感叹,原来经商这门学问里,竟如此盘根错节,冗杂繁乱。
到底是之前的自己太年轻了,想着与望月楼打了两年的交道,那自己也可以在汴京经商赚钱。
许是看出来花语眼神中的落寞,许玥君伸出手轻轻握住花语:“别怕,做生意嘛,谁都是从新手开始慢慢磨练的,一些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很正常,最怕那些明明自己什么都不懂,还要装懂的混子,一开口就漏了底,只会惹人嘲笑。”
“噗嗤”花语轻笑出声,举手投足之间满是骄矜,这个时候总算是有点娇俏姑娘的样子了。
“不过,”许玥君抿抿嘴,继续开口:“有个事我也不跟你避讳,就直说了?”
花语收起笑,眼神里满是认真。
“你知道的,我原来是王妃,但实际上并不是你想的那种,王爷与我,都是身不由已,互帮互助罢了,所以像今日的赏香居,原也不是我能操控的,你可懂?”
这话说的,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花语一时不理解也在许玥君意料之中。
“总之,我这边能帮你的,就是我自己的资源和人脉,王爷那边……”
许玥君说到这里,花语再蠢都懂了,她赶忙回握住许玥君的手,声声恳切:“二娘折煞我!我能得二娘相助,已是祖宗烧香,哪敢奢想攀附王爷?二娘放心,我也不是那种一心走快道的人,现在我就想一步一个脚印,从小事学起,一点一点为花家打好根基。”
她也不是不能冒险,如果只她一人,冒险求富贵有何不可?但她还有弟弟,花询未来的仕途可不能毁在她的手上!
其实许玥君也不是非要把这个话题放到台面上。原本与花语相识,就是她要路子进摄政王府,许玥君感念她失去心爱之人的心,这忙帮就帮了。
但在许玥君以为花语上门求摄政王做主,是为了与长公主对峙夺回夫君,但竟然是她自己主动毁约!
许玥君一度不理解花语的作为,后来机缘巧合让池靖元那浪荡子于水下救了花语,她便有种看戏的心思,想看看花语是不是那等见风使舵,嫌贫爱富之人。
结果很明白,花语以另一种方式保全了尊严。且因赏香居闹上官衙的时候,许玥君看到池靖元坐在堂上,心底也有一刻动摇,花语是不是真的与池靖元有些什么?哎,到底是在商场里打滚多了,许玥君的心变得油光水滑。
所以,当花语那纯净无暇的心摆在许玥君面前时,她觉得花语太干净了,干净得好似雪山上的白莲,冰清玉洁。
莫名地她生起了一股想保护花语的心思,就像保护赵勤勤那样,但很快,她又发现,花语真的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虽然涉世未深,但她有股子劲儿,坚韧、正直、善良。
许玥君终于明白,此时的花语,虽身在低谷,但未来若能展翅,必涅槃重生,一飞冲天。
于是……
“现下有个机会,不知你想不想试试?可能会劳苦一些,会离开汴京一阵子,但相信你能学到你想要的东西,况且现下汴京商圈你的名声属实不大好,不如就避开,他日回来,必能打开新的局面!”许玥君真心实意地为花语盘算着。
花语也不负她所望,一口应下!
毕竟现在的花语,还有别的选择吗?
唯一的问题便是家中的常嬷嬷和流苏了。
花宅不能没有人打理,常嬷嬷必须留下,流苏的家人也在汴京,花语舍不得流苏出去跟自己受苦。既如此,花语便不打算将实情说出了。
一月之后。
汴京码头。
人声鼎沸的码头处,两艘大船停靠着,正来来往往搬运东西。
据说这是江南来的富户,给汴京城运送绸缎玉饰的,返程前还特地拉了汴京城有名的戏曲班子,说是给江南当家的奶奶祝寿。
从汴京城专门请一整个班子,千里迢迢回江南,这可是大手笔啊!来往商贩都忍不住瞧上几眼,看看能不能与戏班子当家花旦来个眉目传情。
临近午时,大船在吆喝声中启航。
这是一艘两层楼高的大船,一位婢女端着茶水走进二楼最里间:“姑娘好生歇息,这一路南下,得半月功夫。”
“嗯,你叫什么?”花语看着眼前英气的少女,这是许玥君拨给她的,说能护她周全。
“簪星。”簪星一本正经,与活泼的流苏迥然不同。
想着有点本事的女子就该如此硬气,花语自然不会说什么,还觉得挺好:“我第一次出远门,还劳烦姑娘多照顾。”
“姑娘客气,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姑娘只管做自己的事便好。”
这是簪星说的最长的一句话,花语弯弯的双眸熠熠生辉,生起了逗弄的心思:“簪星,你在你主子身边多久啦?”
“十五年,五岁家乡闹饥荒,被主子所救。”簪星答的言简意赅。
“哦,那是很久了,那你今年二十啊?和我一般大,你是几月生的?”花语的长相本就温婉,此时以邻家姐姐的口吻询问,更添一份柔意。
“不知。”
也对,闹饥荒的地方乡亲整天想的便是填饱肚子,若没有什么文化便更不太会在意生辰这样的小事,况且那么小就被收养,簪星不记得也很正常。
花语眨巴眨巴眼,喝口茶,继续找话题:“二娘说你能护我周全,那你是学过功夫?”
“是。”
“什么功夫?可以教教我吗?”
簪星原以为花语就是简单的查背景,现在还要跟她学功夫?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在花语灼灼的目光下,簪星板着脸:“学武很辛苦,姑娘若不是必须,还是不要学了。”
“哦。”花语掩下目光,语气悠悠:“也是,若有危险,我不是累赘就已经很好了,若只学会点三角猫的拳脚功夫便想献丑,还会给你添麻烦,是我考虑不周,对不住。”
簪星懵了,她只是实话实说,这姑娘怎还委屈上了?好似她不教她功夫是因为嫌弃她,老天有眼,她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簪星脱口而出。
花语“唰”的抬头:“那就是说你肯教我了?太好了!只是船上不方便,等到钱塘你一定要教我哦!”
簪星再次大脑停摆:她答应了?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正想怎么拒绝花语,奈何花语不给簪星机会,晃了晃茶壶,笑颜烂漫:“这茶真好喝,再帮我沏一壶?顺带我饿了,这船上有没有糕点?我先填填肚子。”
簪星木然地被花语推出房门,满脸的不可置信!果然女子都不好伺候!这花语二十了吗?怎么觉得她也就十五上下,天真幼稚的很。
簪星无语极了,但既接下这任务,她也不会因这点小坎就撂挑子,顶多就当花语是小孩子,多哄哄吧!
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哄孩子?簪星不会啊!
花语靠在里屋的门口,听着一门之隔的外面传来轻轻的叹息,而后脚步沉重地离开,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来这一路不会很无聊啦!逗弄簪星就不错。
这厢花语所在的大船按部就班地启航,平稳地往江南方向驶去。花语不知道,汴京那边的孙家,被锁在闺房的孙蓉收到一封密信,是她派去一直跟着赵昱的人送来的:摄政王今日乘船离京。
发饰凌乱的孙蓉紧紧攥着信纸:“他居然走了!他居然……他这是多怕我攀上他?”
为什么?为什么她等这么多年,还是等不来他的心?即使那天他对她下那样的重手,她心底都没有怪他,甚至想着若他能出面说道一二,那她至少能不再履行与文桥的婚约,至少表示他还是在意她的……
可是,他居然走了?!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赵昱能为素不相识的花语出面与赵安玉说道,为什么就不能帮帮她!
那花语何德何能?区区一商女,与贱民无异!为什么她身为太傅嫡女,都比不上一个贱民!
她不服!
又是不平静的一夜,连日来被孙蓉磋磨的孙太傅终于忍无可忍,决定将婚事提前,于一月后奉旨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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