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中间的空场上,屹立着两个昂藏猛汉。
左边一个大汉,二十七八,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大冬天里光着膀子,露出黑铁般的肌肉,任谁见了都会禁不住赞叹一声好汉。
叫人惊讶的是,右边的大汉在身形上比左边的还高大魁梧。
此人三十多岁,面目黎黑,络腮胡,膀大腰圆,肌肉壮硕,侧额有一片显眼的疤痕,虽然右腿有点跛足,可瞧着如凶兽一般,气势丝毫不弱于对面的汉子。
这二人正是燕人张飞张翼德与琅琊军武卫统领典韦。
典韦穿着短打布褂,瞪着张飞,“张翼德,你他奶奶的也太蛮横无礼了,不管是你记错还是酒楼记错,掌柜的说免了你的酒钱,你还敢动手,找揍耶?!”
“哼!说记错就记错?俺要不讲出来,岂不是被你白白骗去两瓶酒钱,你这是黑店,天王老子来了,俺也要砸你的黑店。”
张飞袒露胸膛,胸毛旺盛,不知喝了多少酒,黑黢黢的皮肤泛着红色,说话的时候粗声粗气,声音像打雷。
“嚯嚯,真欠揍,来来,张翼德,咱俩再练练。”
典韦大笑道。
“杀!”
张飞也干净利索,挥着沙包大的拳头,直奔典韦的门面。
典韦虽跛脚,速度却不慢,反手拆挡,正手迎击,嘭~一记直拳砸中张翼德的胸口。
张翼德挥拳横扫,打在典韦的手臂上。
砰砰砰~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拳拳到肉,像是在打鼓。
“嘶~太吓人了!”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眼角直抽抽。
离得近的人连连后退,唯恐被两人波及到。
砰砰砰~
两人打得尘土弥漫,灰尘飞扬,街道上的青砖也被踢断几块,碎石乱飞。
“这两人也太猛了。”
郭嘉挡着脸躲在荀攸的身后,防止被石子蹦到身上。
荀攸用手肘给了他一下,看向旁边的徐晃和夏侯渊,
“公明妙才,典张两位将军谁能赢?”
徐晃和夏侯渊想了下,徐晃说典韦能赢,理由是典韦步战第一,夏侯渊说张飞喝多了酒,身上有一股疯劲儿,一般人很难控制住他。
“那张飞到底喝了几瓶酒?”
郭嘉问道。
“郭先生,是五瓶!”
太白酒楼的大掌柜甘敬拱手向荀攸、钟繇、郭嘉、徐晃、夏侯渊施礼,他是甘玉娘的大哥,三十多岁,本是小沛的小吏,为人精明能干。
太白酒楼开业后,甘敬来酒楼当掌柜,做了一年多,倒也兢兢业业。
“张将军来酒楼,开口只要三瓶烧刀子,楼里伙计说只喝酒容易醉,劝他点一盘小菜,张将军说不要,还一把推开伙计,后来张将军又喝了两瓶,酒楼生意太忙,那伙计只顾着送酒,忘记写酒牌,也没个凭证。
事后我们收张将军五瓶酒钱,张将军说只喝三瓶,在下解释张将军不听,还要动手打人,六将军传过话来,看在刘豫州面上,免了张将军的酒钱,一文钱不要,可张将军不行,非说我们诓他钱,要拆了酒楼。”
甘敬无奈地说道。
“张飞那厮酒量也忒大,喝了五瓶烧刀子还能打架,是个厉害人。”
郭嘉赞叹道。
“郭先生,听说你也喜欢酒,你能喝几瓶?”
夏侯渊好奇道。
郭嘉挠了挠脸,“两瓶!”
“嘁~”
荀攸忍不住笑出来,“最多半瓶烧刀子就遛桌子底下抠地板,什么两瓶。”
众人大笑。
嘭~
一声巨响,场中大战结束,灰尘慢慢落下,典韦扭着张飞的手臂,膝盖跪压,将他摁在地上。
“典瘸子,你特奶奶的松开俺,你趁着俺喝醉了打败俺,不是好汉。”
张飞大骂道。
“环眼贼,若不是看你喝醉,爷爷早出重拳打死你了,还用得着费力扣住你。”
典韦呵斥道。
“你不是好汉,你快放开俺,哥哥,快来救俺。”
张飞大喊道。
典韦眉头一皱,忽然听到一阵破风声,抬起头就看到一阵绿影袭来,朝着他飞踹一脚,典韦立即松手,抬起粗壮的胳膊就要阻挡。
“关将军且慢动手!”
徐晃大喝一声,抬脚接住关羽的飞踢,两人各退三步。
关羽一身绿袍,右手捋着长须,丹凤眼眯着觑了几人一眼,冷呵一声,“原来是徐将军、夏侯将军、典将军,幸会!不知我这二弟哪里冒犯了几位,叫你们三位大将合起来欺负?”
夏侯渊哈哈大笑,“你这关羽好生不讲道理,我站这里没动过,何时欺负过你家三弟?”
“二哥,是典瘸子,他趁俺喝醉了打俺,瞧把俺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
张飞拍拍身上的灰,与关羽并肩子站着,冲着典韦怒目而视。
“哦?”
关羽看向典韦,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典韦怒哼一声,身上肌肉一绷,衣衫上的灰尘震了起来,
“关云长,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出手,下回战场上遇到,我必要跟你论个生死。”
“你也配跟我动手?!”
关羽觑着眼说道。
“杀!!!”
典韦忽然怒吼一声。
嗖嗖嗖~
忽然场中跳出八个气势剽悍的武卫,他们个个身高八尺以上,膀大腰圆,身着铠甲,手中擎着雪亮的大刀,身上带着慑人的气势,一个个不弱于二流武将。
在十个带刀武卫出场时,众人脸色大变,现场气温下降了几度,这是一言不合就要血流成河的状况。
“且慢动手!”
这话出自两人之后,一人是钟繇,他是尚书仆射,帮着丞相和皇帝稳住朝廷,若是平南将军和刘豫州手下发生流血冲突,事后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他和荀攸和郭嘉连忙走到场中阻拦。
另一人是个身穿灰袍的中年男人,身长七尺有余,两耳垂肩,双手过膝,面如冠玉,气质儒雅,此人从后面匆匆挤过来,站到关羽张飞前面。
“刘玄德见过元常先生、夏侯将军、徐将军、典将军!”
刘备冲着钟繇等人拱拱手,彬彬有礼地问道。
众人抱拳拱手回礼,声称刘豫州。
“草民拜见玄德公!”
甘敬上前拱手,将酒楼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张飞醉酒闹事,酒楼要给他免单,他却不依不饶,动手打砸...
“这...”
刘备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关羽恼怒地瞪了眼张飞,他和大哥每天忙着搞交际,拉关系,招兵买马,可张小三倒好,游手好闲,还跑来太白楼喝酒闹事。
“翼德,你到底喝了几瓶?”
刘备叹道。
张飞挠挠后脑勺,“大哥,俺忘了,俺喝糊涂了。”
关羽捋着胡须,望着天空。
刘备抖抖大袖,朝着甘敬拱了拱手,“甘掌柜,是我家三弟的错。”他又向典韦拱手下拜,替张飞向典韦道歉。
典韦抱拳回礼,看了眼关羽,挥手叫人离开。
刘备又冲着甘敬说道,“甘掌柜,就按照五瓶酒算账,还有翼德打坏的家具,打伤的人,一并算在本人账上。”
“玄德公,无需如此,六将军派人来说,他和玄德公是熟人,一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甘敬说道。
“多谢六将军宽宏,然则我家三弟醉酒打坏酒楼的器具,也打伤数人,是我家三弟的错,赔偿损失是应该的,还请甘掌柜算算需要赔偿多少?”
刘备坚持道。
“这...”
甘敬迟疑了下,“大概六百贯。”
“多少?!”
张飞怒了,一把抓住甘敬的衣襟,“俺就打碎了几个破碗破碟子,你敢问俺哥哥要六百贯,当俺哥哥是老实人?”
“翼德,不得无礼,快向甘先生道歉。”
刘备扯开张飞轻叱道。
来许都这些天,他早打听过城里的一些要紧人物。
譬如这甘敬甘掌柜,不止掌管着日进斗金的太白酒楼,他妹妹更是平南将军夫人,冲着平南将军的面子,众人见了也要敬重三分。
张飞见到刘备薄怒,松手抱拳向甘敬道歉,可嘴里还嘀咕打坏的东西不值那些钱。
甘敬苦笑一声,从地上捡起一个碎酒杯,
“玄德公,在下真没有多要,你看看这酒具,全是磁州窑出产的青瓷、绿釉瓷,一套三四十贯,张将军连砸了十二套,还有这门窗,全都是上好的楠木,一扇雕花门窗带手工费要上百贯,张将军打碎三扇,在下只算材料花费,不算手工费运费,不算疗伤费,也在六百贯以上,真没有多要。”
刘备拿着破碎的酒杯,摸着光滑的釉,也能看出来这些都是好东西。
他也听人说过,太白酒楼极其精致奢华,店里用的家具物器,比皇宫的还好,普通公侯用不起。
刘备暗叹一声,太贵了,他身上只有几贯银钱,家里也没有多少积蓄,哪里能拿出六百贯。
“平南将军来了!”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
众人转过头去,只见一辆金闪闪的大马车在酒楼前缓缓停下,那马车上也不知镶了多少金,在阳光下亮灿灿,叫人不可逼视。
“大哥,是曹信那贼头来了。”
张飞用手掌遮着眼睛,侧着头悄悄地说道,“大哥二哥,要不俺们把这贼头的马车给抢了,这么多黄金,够买很多粮草。”
“....”
街上的人又齐齐看向张飞,这环眼贼胆子真大,敢当着曹信将军的面,商议着偷金马车。
“翼德,你别说话!你别说话!”
刘备用力扯了扯张飞,心里很无语,就你那破锣嗓子,说什么悄悄话,你说悄悄话的声音比别人骂街的声音还大。
旁边关羽捏着拳头抖了抖,继续仰头望着天空,脸色比关公还红。
“哈哈哈,张翼德,你想偷我马车?”
一声畅快的笑声从马车上传来,曹信掀开车帘,大步走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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