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二月初九,扬州飘雪。
这雪夜间起始,飘飘洒洒一夜。晨起推开窗,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雪景。
积雪早已有了不薄的一层,将扬州大地覆盖上一层冰晶的雪白。
宋堇想,那天的雪是否也像今日这般盛大,这般冷,冷到骨子、心肺里,然而她们母女却跪了一宿。
原来那孩子已经七岁了,但瞧着不过五六岁的身板。不用想都知道,她过得怎样的生活。
一路思绪纷乱,宋堇魂不附体地出了后院,直直穿过成荫的柳树,浑浑噩噩地去寻叶姝攸的卧房。
再无往日的温文尔雅,再无往日的克制守礼,再无往日一成不变的微笑。
有的是一张极为平和的脸,有的是眸底平静之下的暗潮汹涌,仿佛压抑着某种深沉而浓烈的情感。
往日种种,顿时涌现心头,仅在顷刻间化作暴涨的洪水倾泻而下,“轰”地一声冲破了昔日最无坚不摧是锁链。
母后,错了;皇兄,错了;皇室宗亲们,错了......都错了,他宋元慎更是错得一塌糊涂!
为何?为何?女子的清白身子十分重要吗?所谓名誉十分重要吗?
宋堇木然的心底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
自己被誉为宋国最知礼的王爷,却做出了最令人不齿的事情!当真可笑之至!委实虚伪至极!
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这是世俗对青楼女子的批判,对这些女子最大的恶意,她们的地位不过稍稍高于奴隶,
即便被赎出去后变为良民,也是一生受到闲言碎语、被指指点点的悲哀百姓。
即便当时叶姝攸早已经接过客了,是妓子,十八岁的李堇还是相处的过程中无可自拔的对她动了心。
在无数次中的情难自矜中,下定了与她共度一生的决定,绝非冲动,而是早已了然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是一个令他不禁面露笑意、心生温暖的女子,只是叶姝攸一人。
叶姝攸一开始的时候就很直白又平静地道出了她的身份,没有任何的欺瞒。反较于他,
曾经违背了他从小到大的夫子的谆谆教诲,与叶姝攸行了夫妻之礼,更是拿走她积攒多年的赎身银去盛京,一去而不复返。
宋堇从未有一刻对自己这么痛恶过,世上再无任何词语可以形容他卑劣的行径!
宋元慎啊宋元慎,你当真过于薄情,将她与扬州葬在心底,多年都不曾提及过,不曾想过,便是当初口头吩咐赵洵海几句,她都不会过得这般凄凉!
这些年压在她们母女身上的、叶姝攸的咳血、孩子的瘦小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终是缓缓地穿过了房木,不自觉绕过外间的梨木衣柜,进了内间。
叶姝攸还是一脸病态地躺在床上,她紧皱的双眉似乎从未舒张过,苍白的唇角抿着,眼皮也不曾睁开,她的面容枯萎得好似干瘪的黄叶,呼吸得极为缓慢,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
宋堇到底站在她的面前,弯下了腰,双腿也曲向了叶姝攸,他一点一点地伸出右手,想抚摸一下她稍白鬓的发。
渐渐地,越来越近了,但是当手与发仅隔一指时,宋堇停了下来,又不知过了多久,才将右手僵硬地收了回来。
右手终究未触及发顶。
八年后的少年郎终是丧失了所用的勇气去抚摸八年后的小娘子。
你,不配。宋堇在心底默念。
与此同时,在那一刹那,叶姝攸仿佛感受到什么似的,半睁开了眼。
但是叶姝攸看上去有点迷茫,疾病缠身多年,耗光了她几乎全身的气血,使她再无精力集中自己双目的焦距。
而宋堇却在一瞬间与叶姝攸四目相对,她的眸光暗淡,眼色灰暗。
述不清缘由,宋堇的心跳开始加速。
她,应当看不到他。
宋堇望着二十六岁的叶姝攸,又透过了她,似乎见到了十六岁的叶姝攸。
她生了一双极为妩媚的丹凤眼,每每笑时,眼尾上翘,深刻的双眼皮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衬得她的面容如盛开的牡丹。
便是她低头安静地读书时,脸上也总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大气、优雅,是自信,但又显得张扬。只该用一个词来形容——恰到好处。
眉眼之间笑意盈盈,似有无边的春意,妩媚动人,十六岁的叶姝攸眉眼展开,身量拔高,纤细的腰肢似是不盈盈一握,行走之间皆是风情,带着娉婷绮丽。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用在她身上可谓恰当!
铸就一个人,首先是外貌,其次便是气质!
柳叶眉,丹凤眼,花瓣唇,她便是从不浓妆艳抹,只素着一张脸,便足够美得惊心动魄。
八年的锦衣玉食,八年的精雕玉琢,醉锦阁用最大量的财富与背地的权力去培养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养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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