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九年后,直至宋堇变成了一个孤魂野鬼,他仍清晰地记得那天的雨,那天她回头的那一幕。
但现在,宋堇平静得有些令人恐惧,他静静地向叶姝攸的床榻边走去,又轻扫了一眼她身侧的女童,看不清那女童的面容,宋堇就收回了目光,只是抿着唇,但却止不住唇边的颤抖。
”咳咳咳......“好不容易止住的咳嗽又开始了,叶姝攸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可能因连连的咳嗽使她紧皱了柳叶眉,宋堇看到她的嘴角缓缓第涌出一丝殷红,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她连忙挣扎着,不知从哪拿出沾着早已干涸的带血的帕子,熟练地往唇边擦去。
”阿娘,韵儿去拿药,你等我一下下。“女童稚嫩的童音带着一点哭音,说完,就轻轻下了床,往门口冲去。
叶姝攸疲惫地只能微睁双眼,喉咙的痛楚令她说不出阻止的话,只能万般辛酸无奈地望着叶韵离开的背影。
没用的,韵儿。阿娘,阿娘怕是快要不行了。叶姝攸自嘲地在心中道。
那些药,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叶韵看的,让她相信只要喝药就可以好起来的谎言。可是她早已病入膏肓,无论多贵重的药,都救不了她,撑死不过吊着一条命罢了。
宋堇触摸不到任何物品、任何人。但是他仍不自觉地将手十分轻柔地放在叶姝攸微微白鬓的发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仿佛这样就可以令他心中的那份愧疚少一点,再少一点。
是他,负了她。
十八、十九岁时的李堇,确实一心一意只想娶叶姝攸为妻,唯一的妻。
但是十九岁的那一年,李堇进京赶考后,再会试之初,被会试的主考官——左都御史姜章明所认出身份,后被秘密带回皇宫内。
圣上发话,治不好恭亲王,整个太医院都需要陪葬!天子之言,天子之怒,金口玉言,是伏尸百万。
于是在整个太医院内皆是为了治疗宋堇而日夜兼程,终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问题所在,再对症下药,才使其恢复。
从此之后,他便不再是那个满心只有叶姝攸的翩翩少年郎的李堇,而是带上了温和面具的虚假恭亲王的宋堇。
若是宋堇没有恢复记忆,他想他一定会履行承诺回来努力贩卖书画来买她的卖身契,毕竟在宋国,即便是官妓,只要在被送往的青楼内待满七年且有足够的银子便可自行赎身。
而叶姝攸在八岁那一年入的醉锦阁,七年后,她正巧十五的芳龄。绝大多数青楼女子虽然可以在其中待满七年,亦或者不是官妓,待满六年,但是她们几乎都拿不出足够的银子来买自己的卖身契,因此她们大多都会在接客几年或者十几年后攒够了银子再离去。
但叶姝攸是位极尽聪慧的女子,不过八岁的她十分清晰地认识金钱的重要性。
在她还不曾接客时,白日里她就尽心尽力学好琴棋书画与诗词歌赋,一有时间就出醉锦阁,朝着服饰衣帽肆向手艺极好的绣娘学习相关技巧,夜里则对着烛火,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刺绣。
大约三四年后,她的苏绣与两面绣已经绣的十分了不得,引得封阳郡曾有段时期,风靡起了绣作。
当然,人们只知有位手艺极巧的小娘子出售绣品,却不知此人正是醉锦阁内的人。而她出售的绣品的价格也是俞开愈高,从刚开始的小帕子,到后来大户人家出嫁女儿的嫁衣。
一直到叶姝攸十五岁时,在她接了几单客后,已经差不多攒够了赎身的银子。
醉锦阁是不允许走出身体清白的女子!
大抵是因为离开醉锦阁后也不知该去何方,毕竟家早已在年幼时涉嫌贪污一案被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了,叶姝攸便始终没为自己赎身,于她而言,醉锦阁就是她的第二个家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有两种脚步声传来,脚步不一,还夹杂着童音。
“春姨,这里,这里。”
宋堇看着一位身着半旧不新青白衣裙的女子走来,发间仅戴着一支银簪,端着一碗棕色正冒着热气的药来,右手则牵着叶韵。
那女子将药放在床榻旁早已破损的木柜上,熟练地将叶姝攸轻轻地扶起,拉着叶姝攸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颈边,才端起药,吹凉了才一口一口地喂进叶姝攸的口中。
宋堇瞧了几眼这位女子的面容,在脑海中过了几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是她。
春溪,身为叶姝攸的贴身侍女之一,与叶姝攸情同姐妹,也是那天雨季里与叶姝攸一起躲雨的那位女子,曾经他与叶姝攸在醉锦阁内吃茶、笑谈趣事、再述情衷之时点点滴滴过程的见证者,可以说在那段时间里,春溪铸就了他们之间的爱情,是春溪帮忙递送有关情谊的书信,是春溪帮叶姝攸打探关于宋堇的点滴事情。
他望着春溪眼眶微微泛红,动作无一不是轻柔。
两女子、一女童,三人皆沉默不已,无人开口,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画面了。
碗里药见了底,叶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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