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阳那幽冷的声音像是从森森鬼蜮之中传递出来的一般。
浑如此刻通体幽寒,如坠冰窖的剑宗四位道子所身处的环境的一般的森森鬼蜮。
他们或多或少的曾经听闻过楚维阳这位剑宗罕有的逃囚的经历,也曾经听闻过楚维阳,或者说更多落到剑宗手中的魔门囚徒,在镇魔窟中的遭逢与经历。
但是那些落于文字的冰冷描述并不曾存在于实感,甚至没有那一壶壶足够教他们养炼自身剑意乃至于剑器的煞浆来的更为直观一些。
甚至对于剑宗九成九的修士而言,镇魔窟?那是甚么地方!
不过是又一处阴沟,又一处阴沟里翻卷的泥泞中尽都是渣滓在扭曲着求生罢了。
他们看不到这些,也不想看这些。
直至此刻,忽然有一个曾经经历过这些的峥嵘修士从阴沟里生生杀出了血路,他站在了众目睽睽之下,成为了那烈烈真阳之一。
进而,这个人的存在告诉了世人,甚么是镇魔窟,甚么是剑宗逃囚,他自己一个人活着,而剑宗的堂皇剑道君子们,又欠了他多少的血债。
他甚至冲杀到了剑宗修士的面前,用同源而出的道与法,折断了他们的剑光清辉,崩灭了他们的剑气,掳夺走了他们心神之中蕴养的剑意。
然后,要攥捏着他们的脖颈,将他们生生提举起来,甚至要将他们的眼皮割掉,要让他们生生地睁大眼睛好好地看看,看看那昔日里看不到也不想看的阴沟与泥泞都是甚么样子!
继而,在濒临着生与死的无尽恐惧之中,他们被楚维阳狠狠地掼进了阴沟的泥泞里面。
修为未曾废去,但是道躯在这一刻却已不堪用。
楚维阳与寻常人不同,他昔日炼煞是为得求生。
那一步炼化煞气的底蕴,楚维阳远比世人都要浑厚异常,再至于今日举重若轻,只一念之间,楚维阳便轻而易举地,将那些浑厚至极甚至蕴含着沛然天威的煞气种子,深深地栽种在了他们的五脏脉轮,他们的四肢百骸之中!
毕竟,真正的镇魔窟已经被毁去。
这是海眼漩涡之中曾经灌涌入楚维阳体内的浑厚煞气,是第一回教楚维阳感觉到了惬意,有着梦回昔日的恍惚错觉的醇厚煞气。
如今,这煞气本身,包括着那煌煌天威,被楚维阳尽数栽种入了他们的道躯之中。
是切实的,紧密而不可分割的栽种!
那是自身锻体之道的某种对镜观照,是《道衡图》与《道童图》的至高义理贯穿!
是楚维阳曾经走过的那条名唤“镇魔窟”的路!
只是煞气而已,只是淤积浊煞而已!
楚维阳甚至唯恐短时间内伤及他们心脉,教这些人速死,他甚至极为小心翼翼的拆分着自己的法力,只深种入了最为纯粹的煞气那一部分,甚至未曾教他们沾染分毫的毒煞!
可饶是如此,四人只觉得自己在摇摇欲坠之间,要真个从云端跌落下来,跌落进那阴沟里,跌落进那泥泞之中,然后被斩断了手脚,只能艰难挣扎着,一点点看着那本该早就到来的死亡重新缓慢的从远空之处踱步而来。
他们甚至被楚维阳尽都掳夺走了道心剑意,甚至无法用自己的手段来炼化那些伴随着自己的生息而源源不断诞生的淤积浊煞,他们只能艰难的运转着自己的法力,将这些浊煞一点点透过内周天经络的搬运,然后生生的运转出道躯。
这内周天搬运的每一步里,都是远比浊煞的生发更为痛苦的过程,那是生生撕裂的感觉从脆弱的经络之中传递出来。
就好似是——就好似是在凝练煞浆!
甚至为了维持排出浊煞的过程,他们还需得以饮鸩止渴一般的方式,不断的修持并且累积着自己的法力,而这种修持本身亦是酷刑,每多修持一息,便是浊煞在污浊着自身的法力。
而可以愈见得,长久的痛苦折磨之中,周天经络会因之而一道又一道的淤塞,当全数的通路尽都被堵塞之后,便该是承受着最后的煎熬,于辗转反侧至极艰难走完这悲凉落幕的过程。
甚至在这一挣扎的过程之中,外力也极难起到作用,很少有能够得以作用的化煞宝丹,昔日楚维阳的绝望,便是他们今日的绝望。
他们甚至很难教人拔除那些煞种,毕竟,楚维阳的道法义理有多么高卓,这些煞种便与他们的道躯有多么的融为一体,拔除这些,便是在生生的割裂他们的血肉,摧毁他们的脏腑!
当然,楚维阳也是仁慈的。
就像是昔日镇魔窟中的遭遇,到底也曾经给楚维阳留出一条活路来一样,如今,楚维阳同样将这条活路留给了他们——转投元门,以魔功而修炼煞之路!
不需有多么高深的境界,只要他们将魔功也修持至筑基境界,便可以保证性命的安危,若是他们能够更进一步,以魔功叩开丹胎境界的门扉,这些煞种有朝一日许也会成为他们修法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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