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新宅之外,程典正打量着此时院门处的光景,他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宅子里的护卫都是他当初一个个亲自挑选,无一不是县中数一数二的豪侠。
在被他收拢入程家之前,都是些能持刀带剑,横行乡里的人物,多少也算是有些本事的。
街边的恶犬哪怕被人收服成了家犬,收敛了些许爪牙,可恶犬始终是恶犬,绝非常人所能敌对。
他看了眼门外中央正抱着肩膀而立的红脸汉子,昂藏身躯,神精气足,确是威风凛凛。
只凭一人之力就能将他手下这些人压制,想来是他家中圈养的恶犬遇到了真正的猛虎。
他又看向靠在树旁,手中拿着柳枝,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家的大耳之人。
“少庄主救我。这大耳贼恁的凶狠。小的受些委屈倒算不得什么,只是今日他在此处大闹,分明是看不起程家。少庄主要替小人做主啊。”本来已然求饶的许三忽然开始哭诉起来。
“啪啪。”
几声闷响,刘备手中的柳条再次落到他身上,隔着衣服在他身上打出几条青红色的鞭痕。
程典再不掩饰心中的怒意,沉声道:“听说二位是来寻我谈买卖之事。程某无知,不知哪家的买卖是这般谈的?未见其主,先伤其奴!这是自何处学来的拜访之道!莫非是想以武力胁迫不成?”
“程君说的有理。”刘备扔掉手中柳条,笑道:“备无意冒犯,只是教他一个莫要狗眼看人低的老道理。不然此人若是继续如此骄横,只怕早晚有一日会给程君惹上祸患,程君以为可是如此?”
程典强压着火气,“如此说来我倒是要多谢二位了。”
“如此倒也不必,我们兄弟向来是施恩不图报,程君将恩情记在心中就是了。无须言谢。”刘备板着脸道。
程典看了此时极为凄惨的许三一眼,微不可查的露出一个奇怪笑容,“在此处待客算不得规矩。两位既敢闹事,必然是胆大包天之人,还请进宅详谈。只是不知两位可有这个胆量?”
刘备将手在被绑住的看门人的衣服上擦了擦,“如何不敢?程君宅中即便再是凶险,还能凶险的过昔年的鸿门宴不成?备乃汉室之后,若是不敢入门,岂不是弱了高祖的名头。”
“原来是汉室子弟,难怪如此跋扈。”程典低声念叨了一句。
刘备是汉室之后倒是让他有些惊讶,只是汉室之后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当初刘氏大封天下,流散在各地的刘氏子弟多不可数,此人自称汉室之后,谁知是真是假?即便是真,这个汉室宗亲的名头其实他也不惧。
程典转身朝着宅中走去,“若是刘君有胆量,那便随我进来就是。”
刘备看了关羽一眼,关羽点了点头。
两人踏上台阶,迈步而入。
此时被绑在树上的许三这才敢开口,朝着停留在外的护卫大喊起来,“快把我放下来,这大耳贼真是心狠手黑。方才若不是他出手偷袭,不讲武德,莫说他们两人,就算是再来十个八个的,我也不惧。”
刘备方才出手极有分寸,他如今的样子看似凄惨,其实不过都是些皮外伤,绝无性命之忧。
这许三来历不明,却是极得程典信任,一来就占据了守门人这个差事。
守门人是个肥差,尤其是程家这种高门大户,平日里不知多少人都盯着这个位置。
宰相门前七品官,他这个门房也算是外人想要来拜访程家的第一层门户。
若是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他自然不敢随意拿捏。可那些小门小户之人,想要见上程典一面,自然是免不得要奉承巴结,用金钱开道。
只是不知为何,一向眼中揉不得沙子,对这种事从不隐忍的少庄主对此人却是一反常态,任由此人作威作福。
被人阿谀奉承的多了,许三难免有些骄纵起来,所以他在程家的名声也算不上好,对那些护卫动辄打骂。平日里更是不曾少收那些拜访之人的贿赂。
也因如此,此时留在宅外之人见他中气十足,都是冷眼旁观,却是无人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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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里,众人已然落座。
程典落座主位,李季站在他身后。
刘备坐在左首,关羽在他身后昂然而立。
厅中只有他们四人,其他程家人都被程典留在了外面。
程典此时却是已然神色如常,再无方才在宅外的暴怒之色。
他笑道:“刘君远来是客,可先尝尝桌上的茶水。这茶水是以茶团泡制,在咱们北方之地可不常见,当初也是我花了大价钱才从一个蜀地的商人那里买下了一些。平日待客之时我可不舍得轻易取出。”
刘备端起桌上的木碗饮了一口,茶团倒确是茶团,只是茶水入口苦且涩,远远比不得后世的茶水。
“听闻刘君此来是要来寻我谈买卖?不知刘君手中有何物?我程家虽然算不上高门大户,可寻常之物也入不得我这双眼。”
程典切入主题,“而且刘君在门外大闹一场,想来不只是因为激愤所为吧?”
刘备笑着点了点头,“程君慧眼,方才自然是基于义愤,也是为了能早些见到程君。程家巩县豪富,想来拜访程君之人只怕多如过江之鲤,若是不闹上一番,如何能在今日便见到程君?”
“再者,想要与程家谈买卖,自然也是要先让程君看看我等的手段。若是互不相知,何谈买卖?不过激愤倒也是真,不教训那许三一顿,备心中实在不平。”
程典笑道:“刘君倒也是诚实之人,只是肆意行事,未必能做好一个生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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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程典尝过了刘备等人带来的女儿红。
他喝了口茶水,冲淡口中的酒气。
“确是好酒,单论滋味其实与我程家的酒水也只在伯仲之间。不过此酒性烈,于中原之地不多见,想来在这司隶之中是不愁卖的。这个买卖我倒是能接下。”他伸出一根手指,“只是我要九成。”
刘备笑道:“程君的吃相莫不是太难看了些?生意一事,要双方皆能得利才有的谈。若是只有一方得利,纵然能够暂时赚些银钱,到头来只怕也算不上一个良商。”
程典也是笑道:“刘君前来寻我谈买卖,也不过是看中了我程家的身家人脉而已。我程家出人出力,自然也该多得一些。摆在眼前的利益舍而不取,在程某看来也算不得良商。”
刘备将手中的茶碗放下,笑道:“那在程君看来,如何才是一个良商?”
“商人者,伤人也。钱有两面,伤尽古今人品。”
程典不急不缓,轻声道,“商人眼中无荣辱,唯有一个利字。失一毛而有利于天下,吾不为也。世上良商,当轻人肥己,行剥削之事。纵有仁义之举,也当有利可图。不为无用之功。”
关羽忽然道:“如此说来,程君以为商人只为图财?可青史之上,还是记载有不少豪商与义商。掷财为国,毁家舍业,为人敬仰。可见自古至今,商人非只为利,亦有大义之人。”
屋中煮茶的炉上水已沸腾,水气腾空,咕咕作响。
“关君既言史书,想来也是读书之人。”程典一笑,“关君,程某敢问一句,那些青史之上的豪商与义商,可缺钱财。”
关羽竟是被他问的一愣,沉默片刻,“想来是不缺的。”
青史之上那些大商人,动辄出资扶助一国,自然是不缺钱财的。
程典点了点头,笑道:“是了,做商人做到那种田地,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自然是不缺钱财的。”
他将手中茶碗放在木桌上,轻轻转着,“既然已然不缺钱财了,那他们还有何所求?自然是留名青史。历来读书人都看不起商人,商人若是想要留名青史,该如何?”
刘备轻声道:“自然是扬名于天下。”
“不错,既然赚够了钱财,无须挂念身前事,那自然便要想着身后事。”程典笑道,“若是有数不尽的钱财在手,谁还不想旁人提起自家之时,喊一声善人?”
“若是日后我有钱财无数。”他古怪一笑,“只怕也是要说上一句,某自来不爱财,钱财于我如粪土。”
刘备摸了摸鼻子,这话却是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将桌上已然凉了的茶水端起饮了一口,入口虽然依旧苦涩,可味道却是比之前好上了不少。
“如程君所言,备确实不是个好商人。”他笑道,“只是咱们这桩生意,莫非是真的谈不成了?”
李季在程典身后欲言又止,在他看来其实这是笔好买卖,若是老家主当家做主之时必然会应承下来。
只是他也知道,自家少主必然不会听劝。自他当家掌权以来,已然拒绝了不少像这二人一般上门谈买卖之人。
有人低头,有人离去。
刘备自然不是会低头之人,他含笑望着程典,“程君半点不让?”
程典笑了笑,站起身来,“我先带刘君在我程家转转,刘君便知我的答案了。”
刘备起身,“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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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新宅,可分前中后三处院落。
中间的院落里,房舍相连,门上坠着铜锁。
程典取下腰间的钥匙,打开其中一间。
他带着刘备步入其中,屋中堆满了粮食,倒不是什么珍奇食材,多是寻常平民日常食用之物,分门别类,排列有序。
刘备自穿越以来还不曾见过这般多的粮食,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晃神。
程典见状笑道;“刘君以为我程家之粮食颇富足乎?”
“即便遇到灾年也足以支应了。”刘备点头道。
“这院中的屋中装的都是这些。”程典继续道,“既可支应灾年,也可用做酿酒。却也算不得什么。既然看过了此处,咱们便可去看下一处。”
他又带着刘备二人来到后院,开锁入屋。
屋中除了金玉之物,便是满箱的五铢钱。
“刘君,我家资财,可称富户乎?”程典言语之时颇有些自傲。
当年老家主当家做主之时其实程家并无这么多资财,如今这屋中的大半资财都是自他当家做主之日慢慢积攒下来的。
刘备笑道:“备还不曾见过这么多钱财,程家巩县首富之名,名不虚传。”
程典带着两人走出屋子,几人站在后院之中。
清风吹拂,似是站在这院中都会沾染上几分富贵气。
程典笑道:“刘君可知我为何要带你们游览我程家?”
“备猜的到。程君不过是想让备明白一事而已。程家富贵,即便是这笔生意做不成,程家最多也不过是损失些钱财罢了,对程家来说甚至算不得九牛一毛。”
程典点了点头,“刘君是聪明人,这世上从来不曾有人嫌弃钱多。只是能多赚一些,总还是要多赚一些的。刘君不答应,不过也是以为我将价钱压的太低了。”
“只是刘君啊,你我若是联手,你这酒水买卖还能占得一成收益。对你这空手之人来讲,已然算不得少了。可你若是不肯与我联手,那在这司隶之地,只怕你无论如何都卖不出一坛酒水。”
刘备侧过头,看向这个一脸云淡风轻的年轻人,“程家不过是商贾人家,朝廷向来约束甚严,即便家中巨富,想来也不至于能在这司隶之地一手遮天才是。”
“单凭我程家自然不能。”程典还是笑道,“我知刘君是卢公高徒,只是刘君也当知道,自古商与官,历来不分家。”
“我程家能在巩县走到这一步,若是我说不曾有官家的关系,刘君想来必然是不信的。”
刘备点了点头,“想的到。只是不知程君的关系在朝中何处?”
“告诉刘君也无妨。”程典倒是也不遮掩,“程某没什么本事,程家在朝中也无关系,只有一些资财而已。交联不上那些朝中两袖清风的大员,只能靠钱财打动宫内之人。”
刘备笑着点了点头,“程君真是做的一手好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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