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无事放松下来,难免便会回想前一夜发生的事。眼前浮动当时宇文峙那全不像个正常之人的鬼样子,越想越觉得蹊跷。
她从小受阿公训练留意作画对象的细节。放到人的身上,除去外貌特征,她也习惯捕捉人面上的不同的细微表情区别。再仔细回想前夜他变奇怪的分界点,好似是在他问出那一句话,她开始回答的时候。
记得当时她向内,而宇文峙面朝石室之外。她说话时,他状若恍惚,注意力也似在外,而不在她这里。
不止如此,此刻再回忆从他嘴里出来的那些话,总有一种感觉,他仿佛是在说给别人听的。
难道前夜那个时候石室之外有人,宇文峙知道,只她浑然未觉?
絮雨心里揣着疑问。离开出坊门时,向守门人打听前夜半夜时分都有谁曾来过。
此地人少,平日若无特殊事件,坊门只开这一个,又是半夜,有人来过的话,守门人应当会有印象。只是这些人平素捧高踩低,直接问,未必肯说。
“我是替西平郡王府在慈恩寺作追福画的画师。前夜郡王世子来石室看画,今早我于洞外发现一杆马鞭,却不是世子落下的,应为别人所有。你可记得还有谁也来过?知道了,好将马鞭还人。”
守门人信以为真,称来过陆吾司司丞,他和郡王府世子是前脚后步到的。
絮雨一听,心中雪亮,当场气得指尖发凉。
虽然不知裴萧元半夜三更来找自己何事,但宇文这小畜生的那点心思,她已是了然于心。
竟然会让裴萧元将那等可怕的场面全都看在了眼里。
虽然她并不在意他如何想自己,但在赶回城北的路上,她每想一次当时的情景,便深觉羞耻一次。
那样的情景,若不解释清楚,日后碰上,岂非无地自容。
一回城北,她哪里都没去,立刻先找青头,问裴萧元人在哪里。
这回便是半夜,她也想等。却不料青头说他好像有了公干,昨晚便一夜没回,今天白天他也不在衙署。可能已经出了长安。
“小郎君你若有事,尽管告诉我,郎君一回,我便帮你转。”
如此羞耻之事,怎能经由青头之口转达?
今日还有半天,也不必立刻就回皇宫,她又一次来到了平康坊中曲的金风楼外。
此中或许就有她想见的人,然而迄今为止,除了苦等,希望运气好能守到人之外,她仍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可以接近的法子。
秋娘们并不整日全都关在门里的。尤其当中有名气的,她们除赴各种宴会,与官员名士交往,无客之时,常也装扮得如若神妃,三五一群,在奴子们的簇拥下,骑马徉徜在繁华的街市之上,队伍所过之处,追随者甚众,她们前一夜精心苦思出来的新颖而美丽的衣妆,有可能很快将会成为长安坊间众多女子争相效仿的样式。
若絮雨想寻的玉绵,她或许不会像她这些年轻的后辈们那样喜爱抛头露面吸引目光,但长安风光如今正好,她或许也会外出踏春散心。
絮雨在金风楼的大门附近又守候半日,看到了十来名秋娘上下马车,进进出出,然而没有那位她想见的人。
心情本就低落,又半天过去,日暮黄昏,她只能黯然回往住地。步入传舍心不在焉,还在苦思能有什么别的可试的法子。苦守成功的希望是遥遥无期的。才入内,被告知有客,是西平郡王府的世子。
絮雨先是吃惊,俄而心中隐隐的怒气上来,强行忍下,立刻转到住地,一眼看见宇文峙立于复廊之上,身后有个健奴,他负手若正眺望传舍外的黄昏街景。
她飞快登楼而上,步足声吸引了楼上人的注意力,快步走来,和她遇在了楼梯口。
“你去了哪里?不是说你晨间便走了吗?我在此等你许久!”
絮雨一言不发开门入内,宇文峙不请自入,他那奴子将带来的一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烫漆匣子抱了进来放下,旋即退了出去。
宇文峙上去开启盒盖,匣内是许多金光澄灿的金片。
絮雨看也没看一眼,道:“前夜你来找我,是不是知道了裴二就在外面,所以故意和我说了那些疯话?”
宇文峙起初一怔,很快哼了声,冷笑:“是他和你讲的?”
“我是受用不起的。世子看得起我这微末画技,要我去作画,已是我的荣幸。带着你这些东西回,恳请往后千万莫再扰我,我感激不尽!”
“你莫非仍是当年十五六岁无知儿郎子?我何德何能,叫你能够一往情深到此地步?你以为你故意踢翻梯子害我倒你怀里,他便会心酸不已夜寐难安?你以为在我面前讲出那些荒诞可笑的情话,他就会因你我之间情分不浅万箭穿心?你醒醒可好?我讲过我与裴二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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