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到仙界至今,酆业还从未听时琉称呼过他"业帝",更罔论"业帝陛下"。何况怀里少女此刻在未全然醒神的困态里,随语气本能地在他颈下轻蹭过,拖得懒洋洋的软调并非疏离遵礼,而更像是初醒时呢喃的撒娇。
--即便是在梦里,酆业也从未梦见过这样的小石榴。
酆业眼神里兀地掠过什么,下一息,他有些难置信地低头,哑着声问:"......小琉璃妖?"
少女耷阖着眼,脑袋又在他胸膛前蹭了蹭,像是终于找到了个舒服的位置,她攀在他怀里继续打起瞌睡来。
他想不明白昆离种下的神识御魂之术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会将一个只存在于时琉梦境里的小琉璃妖的神识"放"出来?
时琉原本的神识与昆离的神识此时又如何?
酆业思虑着,抬手,他轻扶在少女颈后,掌心浅淡的金光流淌过她体表。
某方面来说,中天帝虽是曾经的混沌之下第一人,但他并不擅长也不了解凡人乃至他们成仙后的修炼问题。
只因他生而擅之,又非凡体,反而更难以明白问题之所在。
酆业正凝沉着眉眼,思索是否要将人带到断穹仙府找了熟神魂神识的人查问清楚时,他忽听得内殿殿外流云涌动之息声。
如霜冷的寒色覆上神魔眉眼,他微偏过脸,眸子冷睨向殿外。
于他神识感知中,内殿通向中殿的穿廊下,此时无声而凭空多出了一道身影。
那人一身淡紫色长裙,似迟疑在迈步与停留之间。
酆业停了几息,依旧眉目霜寒:"你来做什么。"
"你是替昆离来受死么。"
酆业冷淡地垂敛了眸眼,雪白长袍袍尾隐隐可见暗色的魔息欲涌又止,躁动不安着,使内殿的温度都似乎一点点低下来。
殿外之人终于动了动,她松下眉眼,神色有些惫懒地从阴翳里踏出来。
那张明艳却有些神情懒散的脸曝于熙和的日光旁。
"昆离啊,"紫琼仙帝轻叹,"他还不配我替他受死吧。"
"......"
像是未察觉东帝紫琼正一步步走向内殿来,酆业转回身,他漠然垂着眸子,望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少女。
直到身后紫琼一步跨出,就要踏入殿内--
"昆离神识鬼祟匿于她神魂内,我是不会冒险杀他。但你,"酆业侧眸,额间血色魔纹微微熠着寒芒,"再进一步,我不保证你今日还能活着离开。"
"人终有一死,仙人也一样。"
紫琼说着,却当真在殿门处停下了。
她懒洋洋地靠到殿前的玉柱上,耷着眼像玩笑:"断辰死了,你消失了,南蝉恨我当年在最后关头出手相助昆离断辰而送你神陨,也闭关再不见我......这仙界无趣寂寞到这般地步,死,或是像块石头一样活着,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你是来求速死。"酆业冷淡着声线,不为所动。
"我来,算是赎罪,"紫琼靠着柱子,歪过身来,眼神复杂地望着榻前托抚着昏睡少女的背影,"也算是加深罪业。"
酆业偏眸,跟着眼神微深地抱紧怀里少女:"你为她而来?"
"是。"紫琼一顿,有些感慨地望着酆业,"整座玉京仙庭内,没人比我更了熟神魂与神识,你该知道的。"
"你与昆离是夫妻。"
"你不需要信我,我只是来给你提醒而已,"紫琼靠在殿门外,瞥过那袭雪白袍后微微露着一角的少女衣裙,她神色也复杂了些,"
昆离的目的,我想你已经猜到了。很遗憾,我未能阻止他--云梯界是他数千年前就赐给玄门的仙宝,仙气洗礼里被他做了手脚,但那时并非为你,他只是需要确保凡界不会飞上来不愿服从他的修者。"
酆业冷嘲:"罗酆石放在玄门,云梯界作玄门天考擢选,你认为是巧合?"
紫琼一怔,随即淡淡笑了:"那他似乎还没我想得那么愚蠢。"
"继续。"
酆业更低沉了声,"我只想知道她为何会这样。"
"昆离也没想到,"紫琼脆声笑起来,像愉悦又快意,眼神却结着冰似的,"你的小仙子的神识之强,远超一世为人的普通修者--哪怕是天选仙才,也不该如此。"
酆业眼神一动:"昆离的神识御魂失败了?"
"准确说,是两败俱伤,一同陷入沉眠。"紫琼很是不合仙帝形象地,低低吹了声口哨,而后她懒笑着转回身--
"你若想杀昆离,趁他现在陷入沉眠无法反抗,这可是最好的机会。"
酆业一动未动:"他死一万次也不配时琉给他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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