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弥漫着一丝幽然而清冷的淡香。
床榻上的少女安静地垂阖着睫,靠在榻边那个倚着床角柱懒洋洋转着长笛的魔的肩上,睡得很沉。
酆业没什么睡意,便偏过脸,低着眸懒懒张望半靠在他怀里的少女的睡颜。
细细的柳叶眉,透着几分清弱模样,阖着的眼线细长,睫羽纤密,眼角还微微翘起来一点,像是只小狐狸的眼型。
鼻梁细挺,鼻头小小的,和
若是醒时加几分顾盼神态,该是一张极蛊人的美人儿面。
可惜她平日或固执或绷着,服软都几乎不曾,更罔论叫她做一副撩拨模样,去勾引什么人了。
......这样无害的小妖,他们要逼她到什么程度,才能迫得她自戕转世?
想起不久前再次被拉入的那场梦里,所见所闻犹在耳畔,魔手里翠玉长笛微微震颤,在黑暗里流转起微寒的碧色清光。
在他记忆里,确不曾有与小琉璃妖的交集。
可那梦境历历在目,恍若昨日,甚至其情其景,许多画面都有叫他似曾相识的怅惘。
身死之日的许多记忆早已模糊,他本以为是神魂消磨的代价,如今来看,却似乎与小琉璃妖的存在有关。
那又是什么力量,能篡改仙界所有人关于她的记忆?
--否则,九窍琉璃心作为五帝之外的上仙都要觊觎的存在,琉璃妖既已被迫自戕转世,又怎会没有一个仙人来凡界追溯她的投身?
若他的一切猜想为真,时琉的梦境也为真,那便意味着一件事一一
前世,仙界之上,他到底没能从那些如豺狼虎豹般觊觎她的宵小之辈手里护下她。
放着一意孤行的邪魔不当,偏要当什么圣人,被背叛被戕害是他咎由自取,可小琉璃妖何其无辜。
她是被谁逼得自戕、是在他自污神魂生镇幽冥之后吗......
诸般思绪搅得酆业愈发烦乱躁戾,长笛更是感他所感,在他掌中嗡鸣难止。
翠玉长笛微微一颤,停了几息,才慢慢散去声息与光华,如一把普通玉笛那样躺在他掌心里。
便在此时,酆业肩侧,少女脑袋轻跌了下,被她自己睡梦里晃醒了。
身上依旧有些疼,但比起昏过去前轻了太多太多。
她是如何睡着的......月圆之夜莫非已经过了吗,周身经脉为何没有那种仿佛要寸寸碎裂的疼痛了......
时琉正想着,忽然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鼻翼旁是淡淡的冷香,唇齿间是犹如醴泉的清冽沁凉--
时琉惶然坐直,扭过身,受惊面向榻边。
清冷的月华与幽沉的黑暗一并,将那人身影雕琢成慵懒里藏着凌冽的模样。
时琉惊怔得难以分辨是真实还是梦境:"你怎么......回来了?"
"我以为你继续做那个梦,就是提醒我今夜之前回来。"魔怀里忽然空了,有些不适应地微微挑起单侧的眉尾。
时琉攥紧手心,心情复杂地跪坐在床上。
定了定纷乱的心神,她轻声道:"我是故意入梦,但并非是找你,而是需要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玄门内,有南蝉仙帝的分|身,"时琉停顿,"她叫仲鸣夏,是掌门门下的四弟子。宗内传闻,她是掌门晏归一游历凡界时将她带回,不知他是否知道她的身份。"
"嗯。"
魔听完过后,却一点反应都不见,甚至眼皮都未多抬下。
时琉微怔:"你早就知道?"
"玄门天考第一考时,有仙帝阶的神识窥视,那时我有所察觉,"魔语气淡淡,"后来,有人往我房间送了一块玉石,让我确定藏在玄门内的人并不为杀我而来。"
"那你如何知道...是南蝉的?"时琉迟疑地问。
"试探我?"魔似笑非笑地侧眸望她,恰有一缕乌黑长发垂过他肩下,更映得那双漆眸里魔焰如丝如缕,"四帝之中,不想我死的只有她了。"
"......"
时琉心口一梗。
说不上来是什么缘由,只是觉着涩然又心寒。兴许是小琉璃妖的那个梦境影响,她实在不愿相信,梦境里那个屡屡为三界赴界门战场、数万年与域外天魔血战而镇守界门的中天帝,背后护着的却是这样一群恩将仇报的无义之辈......
这便是他如今如此轻贱三界众生的原因么。
魔并不知道低垂着头脸颊微白的小姑娘在想什么,但几个月来,除了他入夜后几次来宗主峰未现身的查视外,还没能和小石榴见上一面,更没听她说过几句话,这会儿既然来了,他便忍不住想听石榴张张口。
想了想南蝉那个叫仲鸣夏的分|身,酆业偏脸看向时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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