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韩信可以一路考察秦汉时期的地形地貌,风土人情,这是以后争霸天下必须有的,可惜对于一个历史学家来说,这些都不过是与多年研究的结果一一佐证,或证实或证伪的机会。而且,韩信深知,要想真正融入这个时代,不深入了解田间地头的农民一季度能种多少粮食是不行的,这不是21世纪躺在家里都能下单炒股赚钱的年代。
在第五天下午,韩信已经渡过了黄河,再往前走,此行的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了。当晚韩信借宿在一个五旬老太太家中,与她那做猎人的儿子挤在一张床上。吃饭的时候老太太念叨着这年头打猎过活也忒不容易了,准备让猎人儿子去睢阳卖缯,韩信当时心念一动,问了下这猎人的名姓,那答案却差点让他从餐桌上跳起来!
无意之间,他来到的,是灌婴的家!
写史记的司马迁并不能确切地知道,灌婴在去睢阳城卖缯布之前是猎户出身,所以他后来在跟着韩信打齐国的时候,面对龙且率领的二十万楚军援军,他甚至能亲手活捉楚军亚将周兰。
灌婴毫无疑问在楚汉这段历史中也是能排名前十的猛将,难得的是他跟在韩信麾下,还学来了智谋,以后历任太尉、丞相,跟陈平和周亚夫一样,是汉初功臣里不多几个能得以善终的——还是一个打着如此明显韩信标签的人,不能不叫人惊讶。
韩信有心把这个智勇双全的大将带走——历史上他就是韩信的部将,他也只有在韩信手下才甘心当配角,在没有韩信的年代里,他的锋芒一样锐不可当!
既然韩信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他当然不希望看到汉军阵营里还摆着个如此棘手的人物。但两人晚上睡觉聊天,韩信跟他说起外面的大千世界,说起北方边境的对匈战争和南方对百越的空国之战,灌婴却没什么大的反应,他只求好好照顾年迈的母亲,送老人家安老一生,就足够了。
第二天离别的时候,韩信给了灌母足足五十钱,灌母推辞不受的时候,韩信大大方方地说:“灌老夫人,我看令郎日后必然大有前途。今天给你这五十钱本就是小钱,也不是奢求什么回报,只是看今日家中拮据,日后令郎有成,有缘相见,我还是取回这五十钱就够了。”
灌母听得他这么说,心中舒畅,也就不再推辞了,高高兴兴地收下来,同时不忘了叮嘱灌婴永远牢记这个叫“韩信”的年轻人的恩德。
韩信匆匆忙忙离开灌家的时候,还没想到自己这区区五十钱能把灌婴的命运带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他只是希冀日后在战场上碰到灌婴的时候,对方能因为这点虽然不多但送的时机非常巧妙的钱而心生迟疑,当然,能用点手段争取过来就更好了……
不过比起他要去找的人,灌婴的分量在他心中始终是不足的。
他要去找陈平。
追风的马蹄一路踢踏起鲜绿的草叶,黄河下游这会还是绿树成荫的美好景象,一望无际的原野里种的都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黍、稷、梁、麦等农作物——像水稻这种东西,只有在淮阴以南或者四川盆地里才有。
韩信一路上问了几个老农,已经慢慢来到了目的地附近,阳武县城、户牗乡、陈村。
要是张良那个百科全书式的学究还在他的身边的话,此刻估计又在喋喋不休地介绍这个村子的来历了:周敬王四十二年,楚灭陈。【笔者注:在《周本纪》里,司马迁写的是周敬王四十一年,楚灭陈,但笔者翻阅史料,发现确切的日期应该是周敬王四十二年,司马迁在其他本纪和世家中的年代列表也可以支持该观点】陈闵公在亡国之余分遣陈氏族人为三支,分别向西、北、东三向迁徙,最后来到阳武县的这一支经历了几代人的变迁,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对固定的村落,陈村。
按张良的脾气,说到最后都免不了来一段劝诫“别跟那陈闵公一样混账”啦、“一个好国君要如何如何”啦、巴拉巴拉。没准还会直说,像“韩信”是以封国为姓,但以后还是有机会以姓氏再创建一个封国。
韩信走进村子,发现这个村子的土坯屋子都呈扇形排列,背靠在一片宽阔的池塘前——这阵势他并不陌生,两千年后,中国南方还有无数的客家围屋是采用这种标准防御工事结构的设计来组成一个村庄的。
很显然,春秋战国时期因战乱而迁徙的诸侯国后裔,由于所到之处他们本身就是“客”,因此已经有了随后两千年“客家人”的身影——他们才是客家人的****。
韩信在村子中随便再挑了几个人问路,本身挺和蔼的村民,听到他问“陈平”之后却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不少人还直接转身就走了。韩信一路走走问问,很快已经靠近村子的中心地带,终于一个老人伸手指了指村子中心,道:“陈平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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