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简单字,却充满了无限的心酸,让夜色更显荒凉。
“跟随我,我让你们活下去!”李跃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
下面跪着的人,是自己的同胞,是自己的族人,流着相同的血,说着相同的语言。
他们是这世间最勤奋、最勇敢的族群,却在这黑暗的时代,被随意践踏、欺凌、残害。
这一刻,李跃不再是以前的自己。
就算是野兽,也能感受到来自同类的悲鸣!
“跟随我,我让你们活下去,还要带你们收复家园!”李跃热血喷张,却又热泪盈眶。
以前是野心,现在则成了责任……
黑暗中,传来一阵阵嘤嘤的哭泣之声。
仿佛孤魂野鬼们在啜泣,令人毛骨悚然。
李跃知道这一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们经历了太多的欺骗与血泪,很难再相信别人,所以他们的愿望只剩下——乞活!
不经历这个时代就无法理解这两个字的震撼。
一个高贵的民族,竟然沦落到如此境地,从强盛的秦汉至今,也才多少年?
辛粲带人连夜从山上送下粮食。
李跃令人当场支起釜鼎,熬起粥来。
一团团温暖的火焰在深秋的夜里面升腾,将眼前如同鬼蜮的战场拉回了人间,粟米煮熟时发出的香气冲淡了周围的血腥味。
借着火光,李跃看到了一张张无比疲惫的脸。
未等粟米粥凉透,很多人直接双手掬起一捧送入嘴中。
“慢些吃、慢些吃。”斥堠们不顾瘟疫的危险,穿梭在流民之间。
李跃就这么在山口坐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又下起了缠绵秋雨,淅淅沥沥的,甚是寒凉。
斥候分批带着他们回到早已准备好的草庐之中。
人群沉默的跟在斥候身后。
两万多人,到了早上,只剩下八九千人,除了地上的三千多具尸体,还有近万人趁着夜色逃走了。
李跃心中一阵苦笑,也许是自己的饼子画的太大。
一个小小的山贼头子,也敢口出狂言收复河山……
如果此时自己身上挂着豫州刺史,或者荥阳太守的名头,哪怕只是一个县令,也许会有更多的人选择留下。
“走了也罢,我们容不下这么多人。”辛粲叹息一声。
“既然来了,岂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李跃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起身望着茫茫荒野,细雨之中,隐有野兽穿梭的身影。
辛粲愕然,“将军?”
“不能如此便宜了他们,所有斥候全都下山,能追回一人是一人!”
既然是乱世,不妨果断一些,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
能逃走的,大半是身强力壮之人,到嘴边的肉不吃,就是自己矫情了。
而且他们很难活着走到长江流域,即便到了,江东怎么对待他们,还很难说。
这几年江东渐渐稳定,并没有一扫西晋之颓气,反而故态萌苏,淮南诸将动辄劫掠南下流民、抢人妻女,江东小朝廷不闻不问。
“领命!”斥候们不顾疲惫,走向雨幕之中。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不可拘于小节!”李跃将昨日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无论今后成功与否,自己总要试试。
“将军之言是也!”辛粲拱手。
人一忙起来,也就没心思想那么多。
流民们一路坎坷,一场秋雨,让很多人发起烧来,增加了区分瘟疫的难度。
李跃发现比瘟疫更迫切的是缺少御寒衣物。
很多人男人都是光着屁股,女人身上的衣服也少的可怜,靠叶子遮遮掩掩。
深秋一过,没几天,就会下雪。
到时候别说瘟疫,一场大雪就能冻死不少人。
李跃揉了揉额头,衣食住行,柴米油盐,全都成了难题。
多一个人,绝不仅仅多喝一口粥的问题。
原本管山上的一万多人就够劳心劳力的了,现在多了这么多人,资源更加紧缺。
斥候不断押回一队队的俘虏。
仅两天功夫,黑云山又增加了三千多人……
好在这时候陈留和枋头的东西送来了。
陈留的乞活军日子过的也不怎么样,上一次送来四百石粮,已经尽力了,这次只有两百石粮食。
不过枋头出手阔绰,五百石粮,八百斤盐,还有各种黑云山稀缺的药材,装了三牛车。
枋头原本就是魏武帝修建的运河枢纽,也是粮食运转中心,氐人在此深耕十几年,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人还有人。
比起石勒,石虎的政治眼光差了不止一筹。
这么一块风水宝地拱手让给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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