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船上,一日三餐都离不了鱼虾,吃多了也腻味。吴茱儿原是想跟着小鹿子一块儿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野菜菌子,晌午好添个素菜。
要知道她从今天起就要改吃素了,斋戒一个多月呢,光喝粥吃咸菜,噎不死她,也要馋死她。
太史擎却没同意。
“想吃什么素菜,明日一早到集市上买回来。今日是你求学第一日,我身为师兄,理当暂代师职,好好儿教导你。”
吴茱儿于是被他拎到了甲板上。
太史擎指着一根笔直的桅杆,让她靠在下面站好,怀抱着一根竖长的黑戒尺,不知打哪儿寻来的。只见他正色肃容道:
“寻常书院课业,不外乎君子六艺与文人四友,万变不离其宗。而你根基太差,我要从头教起。开蒙识字先放到一边,今天第一堂课,我先教你何谓‘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吴茱儿下意识挺起了胸膛,背贴着桅杆,却低着头不敢同他对视。
太史擎拿起戒尺,先用一头挑起了她的下巴,语气严厉道:“逢人低头矮三分,你只需记住你是白鹿弟子,除了天地君亲师,不许在任何人面前低声下气。”
吴茱儿闻言,心中一阵激荡,鼓足勇气抬头看向他。离得这样近,她能清清楚楚看见他眉心处皱起的褶子,看见他的眼睫比女儿家还要纤长细密,看见他高耸的鼻梁上有一小块骨头突起,看见他——
“啪。”
戒尺拍向她脑门,太史擎没好气道:“叫你抬头,没叫你盯着人发愣。你给记住,与人相处时,若非相熟不可直视,那是失礼之举。应当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哦。”吴茱儿收回视线,这回改看自己的鼻子。
“啪。”又一记敲在她脑袋上。“叫你观鼻,不是叫你学斗鸡眼。”
吴茱儿眨了眨眼睛,分开了两只眼珠子。
“啪。”“两腿并拢。”
“啪。”“不许架膀子。”
“啪。”“左肩高了。”
“啪。”“谁让你挺肚子,挺直腰。”
接下来半个时辰,都在不断的啪啪声中度过。太阳越升越高,拨云见日。
吴茱儿站的两腿发软,被他训的头晕脑胀,但她还是咬牙挺了过去,没有叫一声苦。要知道她跟着吴老爹当货郎那会儿,挑着担子在街上走一天都有过,再吃不了这点苦,她凭什么学本事。
跟着月娘进京谋生的路子断了,所幸她交了好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做了白鹿书院的女弟子,听太史擎的口气,她只要刻苦用功,书院里不光管吃管喝,还有薪俸可领。真她学了出息,将来干什么都容易。
再来,她跟着太史擎进京,未必没有机会同月娘重逢。
吴茱儿揣着这点小心思,甭管太史擎怎么操练她,她都忍了。谁叫她上了他这条贼船,后悔也来不及了。
太史擎对她的表现还算差强人意,不怕她毛病多,就怕她不肯改。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明日接着站。”
随着他一声赦令,吴茱儿整个人垮下来坐倒在地上,一边喘气儿,一边用手扇风,背后早就汗湿了两层衣。
太史擎皱了皱眉毛,却没有再纠正她,收起了戒尺问她道:“累了?”
吴茱儿老老实实地点头。别看她站着一动不动,比走了十里路还累呢。
“给你一盏茶工夫休息,先进去把衣裳换了。”太史擎深谙松弛有道,没逼她逼得太紧。
吴茱儿吐气,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船舱,先灌了几杯茶水解渴,再到房里更换衣物。这里不得不提,太史擎给她备好了三套一模一样的斋衣,方便她替换。
她现在住的房间,也是太史擎将二楼的书房腾了出来,给她做卧室。
七夕过后,天气转凉。
吴茱儿解下汗湿的衣裳,拿帕子擦了擦出汗的地儿。虽说她早起才洗的澡,但出了汗多少有点气味,她皱了皱鼻子,目光一转,落在床头的青花小瓶儿上。
想起太史擎所说的功效,她好奇心起,拿起瓶子拧开红木塞,倒了一粒药丸出来。这百花丸不过绿豆个头,小小的一粒,上头似乎裹着一层蜜油,闻着没一点香气。
她半信半疑地丢进嘴里,同唾沫咽下去。下一刻,她便捂住了嘴巴,喉咙里凉丝丝的,像是吞了粒冰豆子,她能清楚感觉到那药丸子顺着她的喉咙滑进了肚子里。
“嗝。”
她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儿,顿时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芳香,从她口中散开,似六月静静开花的茉莉,又似腊月峭立枝头的白梅。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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