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七虽是韩戎秋之女,在新兵营同样是一间简陋的营房,除了外头两名女亲卫守着,并无特异之处。
她整日在沙尘里训兵,头发蓬乱,黑瘦了许多,更像一个少年,声音也变得沙哑,指尖拈着花名册的一页,“卢阿猴?难怪军册里没有你的名字。”
陆九郎垂着头只当没听见。
韩七扫了一眼,“为什么冒名从军?”
陆九郎眼珠一转,声音却很诚恳,“我到沙州一贫如洗,又见过青木军的英勇,一心向往。”
韩七一言挑破,“陆九郎,你觉得世上独你聪明,旁人全是傻子?”
陆九郎立刻改口,“我不小心得罪了人,走投无路。”
韩七一怔,近乎要气笑了,“你才到沙州几天,又惹出了事?”
陆九郎方想好解释,韩七已然截断,“罢了,与我无关,你用什么法子哄得队里掩护,逃过了入营以来的训练?”
全队在外头等候处置,陆九郎情知瞒不住,字斟句酎道,“是他们想多了,以为我或许与上头有些关联,让我什么都不必做。”
韩七神情一冷,声音骤沉,“你冒用了韩家的名号,让队友帮你偷懒?”
陆九郎莫名的发虚,方要辩解,突然给她一手捏住了颈。
一刹那她忽然陌生起来,成了战场上无情的杀将,一字字宛如冰锥,“我提醒过你,军队的要务容不得胡言。”
陆九郎寒毛悚立,立时求饶,“是我无知犯混,再不敢——”
她扣住喉间的指一收,陆九郎窒了声音,心激跳起来,前所未有的恐惧。
韩七没有杀他,一瞬后他仰面摔出屋外,跌在史勇等人面前,浑身无一处不痛。
亲卫应令而出,将他架起拖向兵营的侧门,随着木栅大门缓缓而开,现出外面的荒滩。
陆九郎不在意被撵,心下反而稍安,直到望见荒滩上的黑影,他心神骤寒,呼吸都停了。
光头黑肤的昆仑奴壮硕如山,一道狰狞的长疤越过鼻梁,右眼扣着黑罩,左眼瞪如铜铃,望着敞开的营栅,对着陆九郎白牙森森的一笑。
陆九郎猛的挣开亲卫的挟制,拼尽全力冲回,在韩七屋外被卫兵按住,拼命朝里头嘶喊,“韩七!别赶我出营!我愿从军,我愿完成所有操训!求你让我留下!”
史勇等人都惊了,不懂他为何被拖走时一声不吭,这会却来呼天抢地。
陆九郎不顾亲卫的殴打,吼叫道,“韩七!我助你救过韩大人!我助你揪出了吐蕃内奸!营外有我的仇人守着,他会将我凌虐至死!你不能见死不救!”
亲卫制住他,要塞上他的嘴,陆九郎滚扭挣扎,断续的乞求,“我情愿挨军棍——情愿做苦工——我什么都愿意!求你让我留在营里——或者干脆杀了我!韩七——”
他大汗淋漓,心头溢满绝望。
屋帘一掀,韩七终于踏出来,气息冰冷,“你以为兵营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耍赖?”
陆九郎颤声道,“韩七,我求你,别让我落在那人手里——再给我一次机会!”
韩七望了一眼营外,透出厌恶,“一个昆仑奴而已,你入营以来要是苦练,何至于毫无还手之力,惫懒奸滑,活该自作自受,自食其果!”
陆九郎以头抵地,汗涔涔的哀恳,“不教而杀谓之虐,没人教过我,你不能让我这样死——”
韩七默了一刻,冷笑一声,“不教而杀谓之虐?既然如此——史勇!”
史勇正瞧得入神,被唤吓了一跳,“在!”
韩七眉目凝霜,话语寒肃,“你身为队长任人愚弄,放松督训,与众人为之遮掩,按军法全队都当重惩,姑念是新兵营,给你两个月重新整训。”
史勇头皮发紧,赶快挺胸应是。
韩七的下一句更凌厉,“去告诉营外的昆仑奴,待训练期满,他等的人自会出来一战!如果陆九郎赢了,全队的过错作罢;如果他输了,河西军也不收你们,一齐给我滚出营地!”
一言落地,全队面色惨变,如丧考妣。
以安夫人的财势与手段,绝不会容许他就这样跑了,陆九郎自以为藏得隐秘,早被查出躲进了新兵营,只是不清楚顶了谁的名。安夫人有耐心等,昆仑奴报复心切,唯恐仇人溜了,索性守在了军营外。
陆九郎起先不知,如今每一次从栅缝望出,都有一个黑沉沉的巨影,宛如索命的阎罗。
昆仑奴的力量极为惊人,瞎了一只眼越加凶残,必会更虐毒,唯一的活路是将之战胜,这就如同最荒诞的笑话。
人在绝望的时候会做什么?
有人会失眠,有人会醉酒,有人会放浪形骸,做尽一切癫狂之事。
陆九郎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绝望的空闲都没有。
他被督着完成繁苛的训练,一睁眼就开始跑圈,负重,举石锁,反复操练直到精疲力尽,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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