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雨濛濛,杨柳青青,初春的寒气笼罩着江面,江吟撑开一把竹伞,神情落寞。
细密的雨珠沿着伞骨滑落,青石路上传来马蹄的声响。马背上的少年戴着斗笠,脸上的青涩褪去了大半。
他抬眼望见等候在桥头的江吟,先是一愣,而后跃下马,快步奔向她。
“不是说好不来送了吗?”陈梓难掩惊喜,“你家里人知道了,会不会为难你?”
“管他们呢。”江吟扬起小巧的下巴,“我送个友人而已,难道还要他们允许?”
她说得俏皮,神色却略显黯淡。自那件事过后,两人的心头都不约而同地积了一层灰蒙蒙的阴霾,一旦触及便隐隐作痛。
陈梓听得“友人”二字,只觉一阵悲凄涌上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他看江吟衣着单薄,脸颊冻得似白玉,忙解下披风要给她披上。
“你穿得少,不冷吗?”
“不用。”江吟按住他的手,“你留着吧,往后拿来御寒,那边冷。”
陈梓闷闷地收回手,想说几句临别语又张不开口,书院里学的东西全给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江吟取出特意携带的酒囊递给他,里面装着浓烈的热酒,是她早上冒着雨去酒铺打来的。
“到了雁门关,记得听你父亲的话,他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少和他顶嘴。”
陈梓喝了几口酒,烫得直吐舌头,渐渐地鼓起勇气,断断续续道:“早知如此,当日我就不该招惹姑娘。这半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哪怕是远远地瞧你一眼,都甘之如饴。此生若能与你长相伴,陈某万死不辞。”
“别糊涂了。”江吟为他摆正歪斜的斗笠,笑道:“尽说些傻话。”
她凝视着眼前稚气未脱、恋恋不舍的少年,语气严肃。
“你要接过你父亲身上的重任,做南阳王朝最骁勇的小将军,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你肩膀上承载着百姓沉甸甸的期望,旨在驱逐北狄,收复故土。我相信,你会做到的。”
陈梓的茫然短暂持续了几秒,而后一双眼睛蓦地发亮,是雨水浇不灭的灼灼。
“江吟,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呢?像我这样糟糕的人,连亲生父亲都不认可。”他情急之下直呼其名,一把抓住江吟撑伞的手腕,惴惴不安地问道。
“因为我看人很准。”江吟迎着陈梓忐忑的目光,安抚道:“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我说你能做到就一定可以。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陈梓滚烫的掌心紧贴着她的腕部,江吟脸一红,不动声色地拨开。
“那我们还能再见吗?”陈梓并未察觉,顺势摸了摸脸,一手的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擦擦脸。”江吟岔开话题,手里的竹伞不自觉地倾向他。
陈梓却坚持道:“我走后,咱们就当缘分已尽。你若觅得好归宿,写封信寄给我,我必备厚礼相赠。”
他嘴硬心软,偏要逞强。明明夜深人静睡不着时,一想到他日江吟和陌生男子拜堂的情景,流出的眼泪几乎浸湿了被单。但是,伤心难过是真的,盼着她好也是真的。
江吟觉得好笑,随口答道:“你也是,万一遇到了合适的女子,别忘了请我喝一杯喜酒。”
“不可能。”陈梓立即否定道:“我不是朝秦暮楚的小人,怎会见异思迁,我所钟爱的唯有你一人。”
“所以在你看来,我就是三心二意的小人了。”江吟平静道:“不然为何断定我会另寻夫君?”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梓大感冤枉,“我想的是,无论你将来和谁完婚,我都希望你是出于本心的,喜不喜欢我也好,嫁不嫁人也罢,是你的自由。只是,我还没准备好接受这一切。”
江吟唇角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清清嗓子道:“接不接受都与你无关,既然我们相隔万里,你也不用太关心我的私事,以免失了分寸。”
她收起伞,温和地催促道:“雨停了,你快走吧,莫要停留了。”
“知道了。”陈梓垂头丧气,翻身上了马。
白马扬鞭,柳色摧折,就在马儿即将四蹄腾空时,陈梓忽然勒住缰绳,回头大声道:“反正,我心悦的人是你。什么家族世仇,什么有缘无份,都一边去,谁也拦不住我喜欢你。”
他热烈的、赤诚的爱意如同潮水涌动,扑面而来,把江吟整个人牢牢交织在一张密密的网里。她挣脱不了,也不愿挣脱,心甘情愿地暂时沉浸在陈梓带来的欢欣里。
只是片刻。
待陈梓骑马的身影转过小桥,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江吟就已恢复了平日里淡然的模样。她波澜不惊地回到府中,明眼人都清楚她去了哪,愣是没一个敢问。
林老夫人称病卧床不起,府里缺少主心骨,一下子方寸大乱。江吟整日里侍弄花草,读书写字,乐得清闲。她偶尔去看望祖母,给忙碌的楚空青搭把手,悉心照料老太太的起居,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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