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上次事件了结已过去一月有余,转眼便入了冬。朔风凛冽,灰云蒙蒙,纷纷扬扬的雪堆积成一座座化不去的小丘。
冬天是最能看出书院里各学子家世的季节。有人囊中羞涩,数九寒天仍穿着单衣,冷得瑟瑟发抖;有人裹着狐裘,披着大氅,品着香茗,丝毫不觉冬天有何难捱。
往往那些寒门苦读的,却比富贵子弟更多一份志气,日后登朝拜相未必不可言。
陈梓介于两者之中,他身负武学,并不需要衣物御寒。谢思秋娇生惯养,不仅身着锦袍,手里还要抱一个小暖炉。
这一天是诗文批改的日子,陈梓领了自己的书册,发现一张小纸条夹在书页里,写着“午时三刻,湖心亭一叙”的字样。
他一眼认出是江吟娟秀的字迹,刚要收起时却听得先生唤他名字,对其所做诗文一顿批驳,要他重新作一篇,因而耽误了赴约。
谢思秋先行一步,到了湖边远远地看见中心的亭子里相对坐了两个人,正在围炉煮酒,闲谈叙话。
寒风刺骨,湖面有几处结了一层薄冰,他小心翼翼地调转舟头,绕过冰层,踏入亭中。
江吟回眸一笑,请他坐下。谢思秋点头应允,目光不自觉地移向身旁那位侧身观雪,看不清脸的姑娘。
“谢公子别来无恙。”江吟寒暄道。
明明是天寒地冻,她却显得欣喜异常,眼角眉梢犹带着笑意。
谢思秋记挂着一窥佳人貌,应付几句便进入正题,想求江吟代为介绍。
“咦,你不认识她了吗?”江吟疑惑道:“谢公子记性可真差。”
谢思秋一头雾水,只见那姑娘缓缓转过身来,正是阔别已久的楚空青。
“你怎么在这?”他失声惊叫。
楚空青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江吟牵了楚空青的手,笑吟吟道:“承蒙楚姑娘厚爱,我家祖母身体渐好,因而由兄长作主,请她暂且出山,为祖母搭脉熬药。”
“原来如此。”谢思秋一拍手掌道:“林家底蕴深厚,给楚姑娘的酬金绝不会少。”
“非也非也,”楚空青滴水不漏地回击道:“谈钱太俗了,林家盛情相邀,我怎好拒绝?何况是江姑娘的亲人,在下定当勉力救治。”
眼看他俩快要夹枪带棒地吵成一团,江吟索性放弃修补两人关系的想法,取出一叠银票递给谢思秋。
“谢公子,感谢你之前慷慨解囊,这点小钱请务必收下。”
“这怎么好意思?”谢思秋慌忙摇头,“为朋友赴汤蹈火,是应该的。”
他支支吾吾地推拒,但江吟十分坚决,硬是强塞给他。
谢思秋不得已地接受了,一抬眼撞上了楚空青戏谑的目光,脸一下子红透了。
“你,你看我做甚?”
“要你管?”楚空青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谢公子介意的真多。”
谢思秋百口莫辩,愤而离席,被江吟拦住。她指了指冰面上飘然而来的身影,低声道:“麻烦你再帮我一个忙,千万别向陈梓提起这件事。”
抬眼望去,四下里雾蒙蒙的一片,仿若仙境。陈梓姗姗来迟,足尖轻点冰面,便好似凌空的飞鸟,在一望无际的茫茫冰湖上来去自如,不一会儿就到了亭前。
“好功夫。”谢思秋赞道:“和传说中的绝顶轻功踏雪无痕相比,也不算差了。”
“我来晚了,还请诸位谅解。”
陈梓摘下斗笠,抖了抖身上沾的雪粒子,喝了一杯温好的酒,顿觉暖和许多。
“先生是不是批评你了?”谢思秋道:“别垂头丧气的,我都被骂多少次了,习惯就好。”
“你倒挺光荣。”楚空青见缝插针地刺他一句,存心要气气谢思秋。
松柏书院以严格办学著称,即使陈梓在史学论辩等别的方面独具一格,单就作诗一项处于下风,也照旧一视同仁,该训则训。
“实在是愧对江姑娘。”陈梓拱手道:“她忙里偷闲指导我韵律、平仄、典故,我却始终不得其法,以至于被先生留堂。”
“切勿妄自菲薄。”江吟抹去指尖的霜雪,“我看了你的诗作,那句雪落千城景写得不错,值得单拎出来,改日我替你改一改,选个合适的下句,不失为一联好诗。”
陈梓眼睛一亮,郁闷心情一扫而空。他位子在江吟左侧,稍稍偏头就能瞥见她托着下巴沉思的安静模样,令人赏心悦目。
他挑了几个难题请教江吟,她对答如流,一问一答极为默契,又反过来提问陈梓。
“他们是完全看不见我们吗?”楚空青分了一把瓜子给谢思秋。
“我不想说话。”谢思秋默默地倒了杯热酒,突然生了同病相怜之感,索性和她碰了碰杯:“休战吧。”
湖边种了几株寒梅,梅蕊似雪,晶莹剔透,与空中的片片雪花交融,悄然落在凿开的冰洞里,一尾鲤鱼钻出,口衔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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