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寻常玩乐小事,王府中奴仆众多,随船的婆子便是自己丢了性命也不敢令小姐们有何损伤,可适才这场风波令贺漓始终心中难安。水面上风平浪静,随船的婆子皆是熟手,这三只花舟都能无缘无故地碰撞倾倒,唯一那只远游的小舟,离了众人视线,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王府主事的府吏们已赶来请罪,贺漓没有理会他们,忧心忡忡望着水面出神。
带着人去书房点评书画的张珏闻声折返水榭,听说张榛榛和赵嫣的船还没回来,含笑请众人放心,“这两个丫头自幼便玩在一起,鬼点子多的很,胆子又大,我这便多派些人手去护持,由着她们尽兴,大家不必忧心。”
贺漓闻言不应,劝道:“依我看,不若早点儿把两位郡主请回来,湖心水深千尺,护持的人手到底有限。”
张珏不好强行坚持,只得派人另备快船去接人。
贺漓回到座上,无心攀谈,牵挂着湖上情形,频频向水边眺望。
友人在旁打趣,“你妹子已安全上岸,你还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做什么?”
另一人道:“世子都说了,两位郡主稳妥得很,贺三公子尽可宽心。”
贺漓抬眸,陡然撞上一道锐利如刃的眸光,他心下一怔,对方收回了视线。
“难得贺三郎有心,珏代舍妹与嫣嫣多谢了。”
他语音刻意拖长,在“嫣嫣”二字上咬字颇重,在场皆是知道底细的人,知道张珏这是不悦。张榛榛未来归宿不是皇子便是宗亲,自然不会有人认为贺漓会糊涂到打她的主意,可若他心里有赵嫣——张珏又怎么肯应承?
平都城最娇艳的一株海棠,永怀王世子尚百般讨好不得亲近,哪里轮得到家世平平的贺三郎?
正在此时,岸边有了动静。六名仆从一身水靠,推着一乘花舟缓缓跃入众人眼帘。
舟上坐着四名贵女,其中两人瑟瑟发抖,拥抱在一处,衣裳尚算清爽干净。两名郡主却是狼狈不堪,鬓发散乱,衣衫尽透,明显是落了水的模样。
张珏跳起身来,大怒道:“怎么伺候的?究竟发生何事?”
两名贵女瑟瑟不敢开声,推船上岸的奴仆更不知从何说起。
赵嫣抹一把眉头上滴落的水珠,抿唇扶着月婵的手走上板桥。
她赤着双脚,雪白的玉足在阳光下莹润耀目。月婵见状,忙俯身除去鞋子托在掌心服侍主人穿上,令她免于赤足踏地。
张榛榛双目赤红,衣裳皱巴巴乱成一团,她满面不忿,指着赵嫣厉声道:“哥,你要为我做主,这小贱人她敢对我……”
众目睽睽之下,赵嫣又是贵客,张榛榛身为主人家,令客人落水已是失礼至极,此刻二人更是形容狼狈被众人围观,张珏忙打断她,“住口!若非你提议要去泛舟,众千金又岂会遇此波折?来人,还不把两位郡主请去房里歇息?”
张榛榛跺脚怒道:“哥,你别远近不分粉饰太平,你要为我做主!赵嫣她对我动手,她敢对你亲妹子、对堂堂永怀王府嫡郡主动手!”
张珏瞥了眼赵嫣,此刻她正沉默地立在岸边,身上披着不知哪位公子送去的锦袍,纵是钗横鬓散,青丝委地,亦恬淡自若,丝毫未因张榛榛指控而着恼。
单薄透湿的宫纱紧紧裹住她滑腻如雪的肌肤,胸口透出一点令人遐思不已的莹白。细碎的长发湿湿贴伏在脸上,更衬的雪腮冰骨,艳若芙蕖。
她骄傲跋扈,性子一向算不上温和。可当一个女人长着这样一张脸,生就这样一副容貌,她就是再恶劣十倍,骄纵十倍,张珏又如何忍心,当众说她一句不该?
所以张珏顿了顿,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从宫人手里接过披风,上前亲自替妹妹裹紧,低声宽慰她道:“别闹了小妹,这么多人瞧着。今儿是佳节,大家都是咱们王府的座上宾,莫失了待客的礼数。”
“是啊,想来都是误会,郡主息怒,衣衫沾了水仔细着凉,还是快快回房休息才是。”众人皆含笑打圆场。
赵嫣一言不发,双臂紧环住自己,垂头随着月婵朝内院而去。月婵回过头来,见程寂沉默地立在那儿,不由怒瞪了他一眼,低斥:“还不跟上?”
杏子园内杏芳阁,赵嫣换下湿透的宫装,肩头披着浅色布帛正在梳发。
月婵心疼得直掉眼泪,“每每来永怀王府准没好事,襄爰郡主尽可着您一个人欺负,我才不信是郡主您对她动了手。”
赵嫣端茶笑了,手指摩挲着杯盏挑眉瞧她,“怎么不会?我有你说得那么软弱好欺?”
月婵扁着嘴道:“郡主顾念着殿下的立场,不好撕破脸,从小到大,郡主被她欺负得还少了?”
提及暮云公主,赵嫣脸上的笑沉了下来,“别胡说,我自由自在,从来只顾念自个儿。”
母女二人芥蒂颇深,月婵不敢多劝,替她拢好了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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