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又蹙紧了眉头开口:“秦步是几岁混入我大梁的?”
他这一句,就问到了点子上,盛时行眼睛一亮,看得刘崓莫名其妙的心跳快了一瞬。
“九岁。”盛时行又接了一句:“刘都统你是不是也听出不对了?”
刘崓看她那样子,莫名心中什么邪火儿都没了,有点绷不住微微一挑唇:“怎么我感觉你挺高兴。”
“嗐。”盛时行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但此时又困又倦,反而有些松弛下来不管不顾的感觉:“难得遇到你这么聪明的人,是挺高兴。”
“咳。”道简在旁边咳嗽了一声:“这么说,贫道属于比较笨的那类?”
“那倒不是,军师你是……”盛时行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觉得有点抱歉,正想着怎么找补,刘崓突然转向道简,一脸嫌弃:“你不是困么,后面眯会儿去吧。”
道简愣了愣:“嗐……行了,笨的先去睡了,聪明人继续聊吧……”这么说着,他起身迈着吕祖步迤迤然往后堂去了。
盛时行的目光追着道简的背影,还是有点过意不去:“军师不会生气吧,我无心之言……”
“他要是那么容易生气,这么多年早被我气死了,没事。”刘崓淡然道:“说正事。”
“好,说正事,”盛时行抖了抖精神肃容道:“下官也看出了这个问题,又着意审了他半个时辰,算是撬开了他的嘴。”她这么说着,单独挑出一张供状递给刘崓,刘崓细细看了,蹙眉道:“又是黑衣蒙面客。”
“是的,下官也没想到,边关这两个案子算是串起来了,不过据秦步交代,蒙面客联络他只是这几年的事情,这些人能量很大,又非常谨慎,将那些在雍阳城里接应的远国人和秦步捏成一个作乱的组织,又为他们提供了那药粉和鬼昙的调制、培育方法,蒙面客却一直是神出鬼没,连这些人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们。”
“他们既然能把不同地方的远国探子组织起来祸乱雍州,就一定跟远国那边有所牵连,之前幣赏的案子也是如此……”
“正是。”盛时行点点头:“所以这次的案件,又牵出了一个线头来,下官相信随着线索越来越多,早晚能揪住这个蒙面组织的尾巴,将其铲除。”这么说着,她又看了看刘崓,目光有几分闪烁:“所以……下官还要请刘都统允准,将雍宁关的案子呈报东宫。”
刘崓闻言抬眸看着盛时行,虽然什么都没说,还是让她无端感到了一丝寒意,小心翼翼地斟酌开口:“自然,下官不会让东宫知道今日你我二人的谈话,我只是来到军营,发现案情,受你们之托破案,顺便顺藤摸瓜……”
她话没说完,刘崓便笑了,可那笑容如冰凌寒刃,不但冷峭,而且看着仿佛可以杀人,盛时行知道自己此时是在他的底线上来回蹦跶,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更加小心翼翼:
“刘都统,你是不信下官吗?”
“你是巡按御史,对东宫,对圣上都有专奏之权,某信与不信,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吗?”刘崓冷然以对,令盛时行有些难过,反倒收了试探,垂眸浅笑道:
“诚如刘都统所言,你作为雍宁关主帅,对我是否信任并不会影响我的判断和向东宫的禀报,但作为曾经救我于水火,让我信任和敬佩的人,你信我,我才能心安理得地去做这件事。”虽然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番话,可盛时行却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角落已经碎成了渣渣,扎得整个心都生疼,她等着刘崓继续的冷言冷语,想着自己应该找个什么借口尽速离开雍宁关,却不想等来一句:
“那我信你。”
盛时行猛地抬头,对上刘崓平和,但已经没有寒意的目光:“因为你也信我。”
“诶?”盛时行眨了眨眼:“话是没错,但……”
“当初在洛阳府,你发现岑长史手札之秘后对我百般防备,直到完全揭破薛刺史的恶行,才让我知道还有这么个东西……”说到这里,刘崓微微一笑抬眸看着盛时行的眼睛:
“今日,此案,你本也可以这般处理,但你没有。”
这句过后,刘崓如愿在盛时行眼里看到了一丝波澜。
“多谢都统信任。”
“但是。”刘崓突然又绷起了脸,盛时行感觉后脖子一麻,心中喟叹这人怎么总是翻脸跟翻书似的:
“请刘都统明示。”
“还有个问题。”刘崓学着她刚刚的话:“你来到军营,发现案情,应邀破案,牵出线索……那你为什么来军营?”
盛时行闻言头皮一麻,心说刚夸过他聪明,现在倒是希望他别那么聪明了,但也明白无论如何这个坎儿还是得过,便压低声音道:
“都统说的是,故而下官想……到一个借口,那个,下官是雍州道按察御史兼黜陟使,按道理,是可以,监察军营一应用度……将领清廉……之类的……”她越说声音越小,只觉得自己本就不多的官威在刘崓的气场威慑下被压成了一小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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