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第10天。 又是一个新的清晨。冬末春初的江南,温婉、清丽,站在露台望出去,每个角度都是一幅画。湖水滩涂如洗,秀水运墨,把焦、浓、重、淡、清五色都已悉数用上,焦如黑、浓如青、重如赤、淡如黄、清如白,远近虚实、意境丰富。濒湖白墙黑瓦的江南民居,古朴、静雅,朦胧晨雾如轻纱般在屋间袅袅飘荡。近处山峦似有一片薄薄的李花在盛开,春霭迷蒙,花非花、雾非雾。
徐纯熙闭着眼,深深地呼吸着被湖风裹挟而来的新鲜空气,这个诗意的清晨令人陶醉。
“早安!”隔壁露台传来秦铭远亲切的声音。徐纯熙睁开眼,朝着他的方向望去,朝阳细碎的光芒洒在他的身上,甚是好看。
“早安!”她也欢快地回应。
两人相视而笑,没有过多的语言,静静地享受着这个属于他们的清晨。世界上最浪漫的事,莫过于能够对所爱的人道一声“早安!”
昨晚一同赏月时,他朗诵了史铁生的《如果这月光照亮你》:
月亮升起来,照亮现在和过去、眺望和梦想。
如果这月光照亮你,如果我们相距得足够近,你的影像映入我的眼帘,这就是:现实。
如果这月光照亮过你,如今我们相距已足够远,但你的影像仍飘留在茫茫宇宙,这就是:过去。
如果这北方的月光中只剩下我,但我的意识超越光速,我以心灵的目光向沉沉夜空追踪你南方的影像,这就是:眺望。
如果现实已成过去,如果过去永远现实,一个被忽略的**在没有地点的时间或在抹杀了时间的地点,如果追上了你飘离的影像,那就是:梦。
昨晚的月光照亮了他们,今早的太阳也一样照亮着他们。因为日月的照亮,现实中的他们,相距得已足够的近,虽然还是无法牵手,但心与心早已紧紧地连在了一起。其实,在过去,他们也未曾走远,彼此的影像仍深深地烙在最纯真的记忆中。现在,在这个特殊的时间、在这个特殊的地方,他们又找到了对方。终于明白,过去走过的路,有泥泞、有平坦、有快乐、有悲伤,看过的风景,有高山、有大海、有繁华、有废墟,见过的人,形形色色,有些有意思、有些没意思,唯独最钟意、最割舍不下的,还是眼前的这个人。
门铃响了,徐纯熙看了下手表,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今天做核酸这么早?她朝秦铭远摆了摆手,小跑着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果真是俊美组合,两个如同清晨的朝阳一般令人温暖的人。测完核酸,徐纯熙伸出缩在袖笼里细白的手,合于胸前,作了个揖,然后弯下腰朝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何微也快乐地将双手举过头顶,做了一个爱心手势来回应。三个人都笑了。徐纯熙和何微每天早上总会换着花样,用肢体语言进行一番这样的暖心交流。
秦铭远测完核酸后,拿出手机开始和徐纯熙视频连线。在早餐前先聊上几句,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
“昨晚睡得怎样?”秦铭远问徐纯熙。还没等徐纯熙回答,他们就听到走廊上有急切的声音:“1610没开门,你赶紧拿钥匙上来。”是刘俊凯在说话。他们一边聊着天,一边关注着外面的动静。不一会儿,走廊上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急促的人声。
“1610可能有事,我去看看。”没等徐纯熙回复,秦铭远就挂断了电话。他打开房门,正看到刘俊凯和另一个人用床单吃力地抬着一个男士从1610房间出来。何微跟在后面,手上捧着一堆东西。被抬着的人的左手耷拉在床单外,手腕处缠着的白色布条上有鲜血在渗出。看到这个情况,秦铭远立刻冲了过去,他一手摁住那人的手腕,一手托起他的腰部,帮助刘俊凯他们将人抬进了电梯。
走廊上好几个房间的门打开了。何微大声叫道:“大家关上房门,不要出来。我们待会再上来做核酸。”大家配合地关上了房门。
徐纯熙也看到了那个男人,他的年纪不大,应该和她的年龄相仿,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圆领t恤,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床单和手上布满了令人心惊的血迹。
清晨的平和,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瞬间打破了。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秦铭远又拨通了徐纯熙的电话,他已回到房间。
“情况怎么样?”徐纯熙焦急地问。
“已经出现了失血性休克,幸亏发现和抢救及时,酒店楼下正好有辆救护车,人已经送去医院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秦铭远说。
“那就好!太吓人了,他流了很多血。”徐纯熙说,她仍心有余悸。
“今天核酸检测的时间比平常早,刘俊凯也比较认真和警觉,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秦铭远说。
“对哦!今天核酸比前几天早。而且,如果敲了门,门没有开,刘俊凯和何微以为他在睡觉,先去给别人测核酸,那肯定会耽误更多的时间。”
“16楼今天有几个解除隔离的人员,所以先做16楼的。也算是万幸!”
“原来是这样!保佑他能平平安安的!做出这种极端事情的人,一定是碰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徐纯熙叹息着说。
“这人姓龚,31岁,有个2个月大的儿子,孩子昨天晚上病情加重,没有抢救过来。”秦铭远说。
“我刚下在群里也看到了一些信息。我们同一天来隔离的人,当时建了一个微信联系群。群里有个人是1610的同事,他说:龚先生一家4口都被隔离了,龚先生是最早被隔离的,他是密接者,他的母亲、妻子和儿子是后面才隔离的,但没几天,母亲就测出了阳性,后来孩子也阳性了,龚先生的妻子正陪着小孩在医院治疗,他妻子好像还得了产后抑郁症。我想,孩子的去世,可能就是龚先生自杀的原因。”
“是的。他留了遗书,他觉得孩子的死和他有关,他对不起儿子、对不起母亲和妻子。”
“他是密接者没感染,怎么母亲和小孩次密接反而感染了?”
“老人和小孩抵抗力弱,容易感染。妻子因为刚生了小孩,又在母乳喂养,所以妻子和儿子都没打过疫苗。”
“群里那人说,产妇和小孩这几个月一直在家没出过门,母亲也是3个月前刚从老家过来,帮着照顾儿媳和孙子的。听说他前段时间回老家参加了一场喜宴,和他同一桌酒席的人阳性,就坐在他的隔壁,所以他成了密接者。群里那个同事也是因为他而隔离的,他们是一个办公室的。”不太看群消息的徐纯熙一边和秦铭远视频聊天,一边还不忘盯着那个微信群看。
微信群里一个姓周的人说:“现在最怕人员聚集,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去参加婚宴。”龚先生的同事回复:“本来他也不想去的,他爱人也不同意他去,但没办法,他不得不去。”另一个姓孙的人说:“人要学会拒绝,你看,一场喜酒,弄得家破人亡。”龚先生的同事没有再回复。
徐纯熙把群信息读给秦铭远听,秦铭远问徐纯熙:“你知道他参加的是谁的婚礼吗?”
“不知道!”
“初恋。”
“啊?”
“不得不去,是因为他的初恋希望他能看着她出嫁。”
“难怪他妻子不同意他去。”
“或许,这就是龚先生自责的原因。”秦铭远说。
“唉!”徐纯熙叹了一口气,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奶奶,老人家正在医院接受治疗,奶奶也是因为自己和江浩然才感染的病情。她的心突然有种抽搐的疼痛。昨天下午,她给爸爸电话,问起奶奶的情况,爸爸只说病情稳定,但并没有像前几次一样,把视频电话转向奶奶,让她能看到奶奶。她问爸爸:“奶奶呢?”爸爸说奶奶去检查了。她没有再多问,只是和爸爸说奶奶的情况一定要告诉她,不能隐瞒她。爸爸点头答应。刚住院的头几天,奶奶还能和她在电话里聊上几句。后来,她只能通过视频,看看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日渐虚弱和消瘦的奶奶。奶奶受的苦,都是因为她。
“你是不是在担心奶奶?”秦铭远问。
徐纯熙点了点头,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别担心!等我隔离结束,我帮你先去看看奶奶。”秦铭远说。
“你还要居家隔离呢!而且你也就比我早解除隔离两天。”徐纯熙说。但有了秦铭远的安慰,她的情绪有所好转。
“早两天去看也是好的,况且,我还是个医生呢!”秦铭远故作轻松地说。
早餐送来了,他们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继续聊着天。秦铭远把一个水煮蛋敲碎,剥去壳,取出蛋黄,然后把蛋白合拢,递到镜头前说:“我取蛋黄的水平依旧很高吧!”
徐纯熙笑了。小时候,她不爱吃水煮蛋的蛋黄,秦铭远就把蛋黄取出来,自己悄悄吃掉,把蛋白留给她。他有一双如魔法师一样的手,取出蛋黄后的蛋白还能完好地合拢,让人看不出破绽。“你能当神经外科医生,原来是小时候挑蛋黄练就的手艺。”她笑着说。
“不光是挑蛋黄,有些人如果是咸鸭蛋,她可只吃蛋黄不吃蛋白,我还得练挑蛋白呢!”
徐纯熙笑得前仰后翻。她说:“咸鸭蛋的蛋白更难挑,稍有不慎,蛋黄就会破掉、流油,那本姑娘肯定是要哭鼻子、耍脾气的。”秦铭远也跟着笑了。
“等等,我有个电话进来了,是刘俊凯打来的,我先接一下。”秦铭远说完,先挂了和徐纯熙的视频连线。
过了一会,徐纯熙的电话又响了,还是秦铭远打来的。“龚先生已经没有危险了,是刘俊凯护送去医院的。”他说。
“太好了!但遭受变故的人在承受痛楚时并不能觉察到其剧烈的程度,反倒是过后延绵的折磨最撕心裂肺。这个孩子的离世,对这个家庭的伤痛不是一时就能淡忘的,希望龚先生能早日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徐纯熙说。
“是的!世事无常,活着的人,更需要珍惜当下、珍惜自己、珍惜身边的人和事。”秦铭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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