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第6天。 徐纯熙起得很早。昨天秦铭远和她约好,今天早上一起看日出。
天色未亮,2月的清晨透着寒意,周遭一片静穆,天空中挂着几颗寥落的星。徐纯熙穿着棉衣斜靠在阳台东边冰冷的隔离栏上。水际处开始染上了一抹厚重的红,旭日含羞,在水下犹抱琵琶半遮面。
沿湖而建的酒店,阳台带有弧度。靠在东头的徐纯熙,可以看到隔壁阳台的西头。一个熟悉的身影,临风而立,触目所及,给寒意料峭中的她带来一丝暖意。
原来,站远了反而能看得到对方。
徐纯熙一直看着那个身影,仿佛早起,不是为了看日出,而是为了来看这个修长、挺拔的剪影。他回过了头,看到了斜靠在栏杆上的她。剪影动了,他朝她挥了下手。
水际处的红由暗变浅,他的轮廓也逐渐清晰,他在笑,笑容依旧纯真,仿佛时间从未流逝。
沉默着走了有多遥远
抬起头蓦然间才发现
一直倒退倒退到原点
倔强坚持对抗时间
说好了的永远断了线
期许了不变的却都已改变
紧闭双眼才能看的见
那些曾经温暖鲜艳过的画面
渐渐地忘记赶不上明天
只要用力地抓紧了想念
明天再也没有你的笑脸
渐渐地忘记忘记了时间
我只要沿着记忆的路线
到最深处纵然那只是瞬间
《忘记时间》舒缓悠扬的笛声在她耳畔响起,深情的歌词在她脑海一字一句略过。忘记时间,沿着记忆的路线到最深处,纵然那只是瞬间。
他们曾一起在这儿看过日出。那一次,是在临湖处,那一年,秦铭远刚考上大学,两家一起来这里度假。
“哥,你说水里会不会有水怪?”徐纯熙颤颤地问着。父母们还在睡觉,他们已经蹑手蹑脚走出院门,擦过沾满露水的花草,穿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来到了湖边的观景台。天还笼罩在暮色中,月色很亮,照得四周一片银白。
“别怕!没有水怪,我牵着你。”秦铭远紧紧地牵住了她的手。
“那万一水怪力气很大,你拉不住我,把我拽进水里怎么办?”徐纯熙还是很害怕。湖水缱绻而来,又哗哗地褪去。她怕这银白的光、她怕这湖水来了又去的哗哗声。
秦铭远把她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些,“我们站在岸上,这里很安全。就算有水怪,它也上不来。”他安慰道。
“那它会不会沿着岩壁爬上来?哥,我好怕!我想回去,我不要看日出了。”徐纯熙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怕水怪听到。
“熙熙,别怕,哥保护你!如果你觉得害怕,你就闭上眼睛。”秦铭远把她拉到身前,在身后用两个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徐纯熙听话地闭上了眼睛,远远哥哥的胸膛很温暖,她不再害怕。
“日出的壮美,脱胎于最深的黑暗。如果没有现在的黑,就没有旭日升起时那耀眼的光。等熬过这段黑暗,你就会看到奇观。”秦铭远贴着她的耳朵说。
徐纯熙闭着眼睛、认真地听着。被捂着的耳朵已听不到令她害怕的水流声,但能听得到这伴着热气的温暖声音。
“熙熙,快看!”秦铭远松开了捂着她耳朵的手。
徐纯熙睁开眼睛,看到湖水的边际,已经出现了一条暗红的光亮,通往观景台的小路上,有三三两两的游人正朝这边走过来。
暗红转化为浅红。无数的红,笼罩在水面。光亮从浅红里一点一点透射出来,点亮了湖面上漂浮的云彩,云朵不停地变换着形状和颜色,就像一个万花筒,稍微一转,就展现出了百变魅力、千种姿态和万种风情。薄雾在湖面逐渐弥散,更多的云开始燃烧起来,天空、水面也跟着燃烧起来,热烈、绚烂。一轮红日冲破云层,升出水面,周围一片欢呼。
徐纯熙忘情于日出的奇观中,她忘了欢呼。她发现她的手又再一次被他紧紧地握在手心。
那一团火一点点的脱离水际线,弧形、半圆、全圆,越升越高,照亮了水面,照亮了天空,照亮了整个世界。整个世界变成了金色,云朵变成了金色、天空变成了金色、水面变成了金色、湖上的船只变成了金色,岸上的他们也被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晕中。
穿越黑暗,一起肩并肩迎接光明。这份记忆,一直深藏在她的心底,刻骨铭心。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斜靠在栏杆上的徐纯熙站直了身子,隔壁阳台上的秦铭远在回头看她,眼里充满着光亮。同样的一片金光。远处,几条船只在金色波光中行进。湖边有两个渺小的人影在来回跳跃,如同当初的他们。
日出之时是期待之时、是希望之时。
看完日出回来的路上,秦铭远对徐纯熙说:“熙熙,你以后有不开心的事,可以在第二天早上去看日出。当万道金光驱散云雾,一切不愉快都将随着昨日坠入深渊,新的一天会自此开始。”年少的徐纯熙看着金光中的秦铭远,猛烈点头,她一直记着这句话。
“还怕水怪吗?”
“不怕!不过,你得好好教我游泳,万一水怪真的把我拽下去了,我也好自救逃脱。虽然我会用智慧战胜水怪,但会游泳,能逃得更快。”徐纯熙在喋喋不休,她为自己差点因为胆小而错过日出的奇观而自我排解。
“好,下午教你游泳。”秦铭远笑着说。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撒满了他们的青春记忆。
露台上的徐纯熙感觉自己在落泪。最近,她眼泪泛滥。
手机响了。“日出的壮美,脱胎于最深的黑暗,是新生、是希望、是光明!”秦铭远给她发来一个信息。
徐纯熙擦去泪水,手指轻巧地在手机键盘上打出几个字:“一切不愉快都随着昨日坠入深渊,新的一天自此开始。”
秦铭远楞楞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这一串字,恍若昨日。
就因为秦铭远说的那句:“如果有不开心的事,就去看日出,当金光驱散云雾,一切不愉快都会随着昨日坠入深渊,新的一天自此开始。”在往后的很多年,徐纯熙去一个新的地方,无论心情好坏,她都会去看日出。
她在世界各国看过无数的日出。
她和章唯真、丁宁在英国伦敦塔桥上观看过日出。冬季的凌晨5点,城市还未醒来,泰晤士河在静静流淌,见证着无数历史变迁的建筑静穆地耸立在河的两岸。太阳在冉冉升起,橙黄色的光亮将这座古老城市温暖笼罩。天空和水面融为一体,大本钟的尖顶直插云霄,圣保罗大教堂的穹顶展现出美丽的弧度。城市的美,令人窒息。
她和江浩然在美国大峡谷看过日出。清晨的阳光穿过数百万个裂缝与洞隙照射出来,时间凝滞。青铜色和红色岩石多彩的纹理浸润在和煦的光芒中。有鸟自由地掠过,金色的羽毛在天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光芒。浩瀚辽阔的峡谷安宁、深邃。
她和父母去澳大利亚的乌鲁鲁看过日出。雄伟孤独的艾尔斯岩石像一头沉睡的狮子,匍匐在黛青色的大地上。这个被当地原住民称为乌鲁鲁的圣地,神秘中透着未知的狂野。日出时分,乌鲁鲁在变换着颜色,多彩、奇幻。有人说,是日光赋予了乌鲁鲁多彩的颜色,也有人说,是乌鲁鲁让此刻的日光如此绚烂。
她和同事去过日本的富士山看过日出。几个年轻人夜宿山间小屋,清晨抹黑登顶。站在绝美的富士山火山口,看一轮红日冲破云层、喷薄而出,所有的艰辛都化作了无尽的感慨和新的希望。白雪皑皑的富士山,在橘色晨光中永生。
她一个人去过西藏的珠穆朗玛峰大本营看过日出。凌晨3点从定日出发,颠簸了2个半小时的山路,在寒冽的山风中,站上海拔5230的小山坡,看到太阳从终年覆雪的山峰里缓缓升起,她不由感叹:青山原不老,为雪而白头!雪山被日光照耀,坡上经幡舞动,她在空气稀薄的坡上泪流满面。据说,高原容易让人落泪。
她还去过南非开普敦、肯尼亚奥卡万戈、瑞士少女峰、新西兰怀努伊海滩看过日出,或宏伟、或奇特、或壮观、或神圣,但再多的日出美景,总不如少女时期和他一起看过的那一次日出,如诗如画、如梦如幻,一直深深地藏在记忆深处。
“我有过好几次,与别人一起分享美好时刻,如一起旅游、一起彻夜不眠等着看日出。我知道这些都是很特别的时刻,但我总觉得有遗憾,因为我希望和某个人在一起。”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的尾声,女主塞琳娜对男主杰西轻声诉说。爱,弥漫在深夜公园的绿色草坪上、弥漫在维也纳的每个街角、弥漫在暧昧的夜色中、弥漫在优美的音乐中、弥漫在他们的眼波流转中、弥漫在他们的忘情接吻中、弥漫在他们的字字珠玑中。日出时分,塞琳娜和杰西即将分离。他们约定半年后再见,但没有遇见。直至9年后,他们再次重遇。
日出时分,他们也再一次相遇,不是电影、不是梦境、不是记忆,而是如此真实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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