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盛暑时节,这日,天甚晴朗,万里无云,她骑着白灵出现在城外,身后是一驾马车和若干随从。马车里的人是她的母亲季夫人,她随她母亲往城外青山寺去拜佛。
季卿漓对神佛不置可否。众生求神拜佛,无非是信仰或欲望。前者听着纯粹,其实也是为了求内心安宁。后者是赤裸裸的欲望,却也贪婪得坦然。
她从随父从军,见多了战场上的真刀真枪,沙场从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种时刻,神佛顾不上这些如蝼蚁般的平凡之人,多少血流成河汇成川,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在她面前闭上了眼,被血和土污了脸,甚至都认不出谁是谁。一将功成万骨枯,战功都是由森森白骨堆砌而成。
所以,她从来都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许是一门皆武将,杀戮多了,季夫人心有不安,常去青山寺拜佛求一家平安。
季卿漓虽对神佛无感,但母亲有令,她不敢不从。
她敢违抗刚硬强势的忠勇侯的命令,但对这个慈爱温柔的母亲倒是一向言听计从。
到了青山寺,母亲一个人去前殿拜神,她觉得无趣,便往后山去了。
青山寺位于半山上,山上常年云雾缭绕,后山更是曲径通幽,稍不留神就走岔了路,后山云烟袅袅,似与天相接,人入其中,顿觉云深不知处。
后山山顶有一个亭子,许是久未修缮,落了几分破败,亭子两边雕刻的对联倒依稀可见——“清风明月无人管,流水行云任所之。四面清风皆入画,一亭明月可宜人。”
斑驳的牌匾上书“风月亭”。
这名字听着半俗不雅的,诗句却又透着光风霁月的磊落。
远远地瞧见了亭子里似乎有人,一袭玄色长袍,宽肩窄腰,那人一动不动,似乎融进了悠悠天地间,又仿佛透着无尽的孤寂与落寞,似乎遗世而独立。
季卿漓忽而觉得心里一疼,有种莫名的伤感油然而生。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战场上刀光剑影血流成河见多了,她已不会如初次见到那般悲恸。
可此刻这个人的身影却让她觉得心里难受,闷闷地堵着,软软地酸了,又不知为何。
她摸了摸鼻子,拾级而上。
亭子里的人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
她定住了脚,微微地仰起头:“是你?”
亭子里的人似乎也没料到会碰到她,怔了下,淡淡地开口:“是你?”
她忽而就笑了,她一笑,这漫天的云雾似乎就被拨了开来,天地间一片澄明,他似乎又听到了梅花开放的声音,可是这时节,哪来的梅花。
他疑惑地想了想。
“赫连灏,你怎么也在这里?”她笑笑地问道,随意地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捶了捶腿。
“我……”亭子里的人正是四皇子赫连灏,闻言,他微垂下头,看她毫无顾忌地坐在他面前捶腿,薄唇微启,“我来祭奠一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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