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和陈氏担心的事完全没有发生,卫家还怕郁家嫌弃相小姐个子太高,媒人从中把话一传,王氏和陈氏彻底地放下心来,一心一意只等着中秋节后正式到卫家提亲。
郁文却和郁棠在书房里说着心里话:“你七叔父找到了,他估计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准备跑路,但他这个人,向来有些糊涂,跑来跑去也没能跑出三里地,很快就被你大伯父安排的人找到了。你大伯父亲自去问了,让他做这件事的,的确是李家的人,他也确实以为自己是在帮你。”
说到这里,他苦笑着继续道:“跟他这种人你也说不清楚。不过,你大伯父跟你五叔祖说了,他不能再留在村子里,至少,不能留在我们家。他是你五叔祖的嗣子,他离开郁家,你五叔祖晚年就无所依靠了。不过,你五叔祖也说了,原本将你七叔父过继过来是想享享晚福的,如今弄成这个样子,晚福享不成了,还要被你七叔父拖累,他不想要这个嗣子了。今天去找了九叔公,想开祠堂解除了嗣子关系。你大伯父觉得若是这样也行,私底下给了你五叔祖二十两银子,承诺以后会帮他养老。这样一来,别人也就不敢随意地管你的事了。”
郁棠觉得这样处理很好。
她道:“就是辛苦大伯父了,我中秋节家宴的时候好好谢一谢他吧!”
“应该!”郁文道,“你大伯父为你跑前跑后的,阿远的事,你也做得很好。家里的事就应该这样,你顾着我,我顾着你才是。”
郁棠连连点头。
没有了高氏,他大堂兄的日子也会顺利的吧!
她问起了衙门的事:“那些混混交待了没有?”
“交待了!”郁文提起这件事就有些恼火,皱着眉道,“那些人一进衙门甚至没有动刑就立刻交待,说是李家想娶你过门,我们家不答应,李家就请他们做了个套,没真准备把你怎样,只是想吓唬吓唬你,然后让李家二少爷李竣来个英雄救美,好成就一段佳话。汤知府把这件事告诉我的时候表示这样的案子他也不好重判,李家那边,最多也就是罚些银子赔给我们家了事,这件事传出去了还会坏了你的名声,他劝我和李家私了。”
郁棠忙道:“那李竣事前知不知道?”
郁文道:“听汤知府的意思,李竣事前是不知道的。”说到这里,他语气微顿,“汤知府劝我答应了这门亲事……”
“那是不可能的。”郁棠生怕父亲改变了主意,一下子激动起来,道:“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可能嫁到他们李家去!”
“我知道,我知道。”郁文急忙向女儿保证,“我不会不知会一声就给你定亲的。我是担心我们这样和李家对峙下去,吃亏的可只是我们。得想个办法把这件事了结才是。”
郁棠冷笑,决定让李竣尽快知道这件事。
如果李竣选择了同流合污,她会想办法让李家收手;若是李竣选择了誓不两立,她会用另一种方法对付李家;若是李竣选择了独善其身,她的办法就又会变一变。
不过,她觉得李竣选择和李家誓不两立的可能几乎没有。
可不管怎样,她都决定让李家为此付出代价。
郁棠心中暗暗盘算,让阿苕去带了信给李竣,把她七叔父和那些混混的话告诉了李竣,并带话给他:“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汤知府。”
李竣没有回音。
郁棠不急。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了,她怎么也得让人家过个阖家团圆的节日吧?
尽管如此,她的心情还是有些低落,好在是陈氏和王氏都因为沉浸在郁远的亲事中,也都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过了个中秋节。
等中秋节过去,王氏为表示对相小姐的重视,花重金请了媒人,陈氏则在家里清点财物,看哪些能动用的,郁棠则被马秀娘请到家里做客。
马秀娘赶在重阳节之前出阁,有很多小东西要准备,想让郁棠帮她看看。
郁棠把自己的事先放到了一旁,专心帮着马秀娘准备东西。
李竣差人来找到了马秀娘家,说想见她一面。
郁棠估计着他也应该有动静了,但她需要确认李竣对这件事的态度,遂对来人道:“李公子有什么话让人带个信就是,见面就不用了。我怕我又落入什么圈套里。”
来人十五、六岁的样子,前世郁棠见过,在李家一个田庄里管帐,她曾听李家的人说过,他曾经做过李竣的贴身小厮,李竣死后,李家看在他曾经服侍过李竣的份上,给了他一份比较优厚的差事。
郁棠早忘了这人叫什么了。
看到这个人,郁棠想起来了,李竣是十月初二坠的马。
前世和今生有了很大的不同,不知道等候李竣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李竣的小厮听了很是窘然的样子,匆匆给她行了个礼就跑了。
马秀娘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幕,看着感慨道:“你说你怎么就不喜欢李家二少爷,他待你可真好!”
郁棠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回家的路上,她遇到了李竣。
李竣在青竹巷的巷子口等她。
看见她的轿子,他匆匆跑了过来,道:“郁小姐,我知道是我家对不起你,你不想见我也是应该,那我来见你好了。”
郁棠撩了轿帘,道:“我看就不必了。之前我和公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要的!”李竣说着,眼眶都红了。
郁棠这才发现李竣穿了件皱巴巴的靓蓝色细布道袍,头发随意地用网巾网着,额头长痘,嘴角起泡,整个人不仅显得有些邋遢憔悴,还显得精神萎顿,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带着深深的疲惫感。
郁棠心中一动,觉得李竣至少保留着一份善良,不像林氏、李端,行事已没有了底线,只要自己高兴就行。
她想了想,下了轿。
李竣表情一松,深深地朝着郁棠鞠了一躬,真诚地道:“我先代我家里的人向你道歉。这是其一。其二,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可不管怎样,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也应该为我自己向你道歉。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说完,神色更颓丧,背都仿佛直不起来了。
郁棠对李竣没有什么恶意,但架不住林氏作妖,李端造孽。
就像他们郁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虽说他们家是无意间得到的那幅画,可他们家也只能想办法把自己撇清一样。
李竣没错,要怪,也只能怪他被亲人连累。
郁棠真诚地对他道:“我和李公子无怨无仇的,能认识也是机缘巧合,只是你们家做的事太过分了,我实在是不想和你、和你们家有什么瓜葛了,还请李公子回去之后和令尊令堂言明,以后不要再找我们郁家的碴了,我们小门小户,当不起你们家这样的折腾。”
李竣自从知道要掳郁棠的事是自家人做的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此生只怕都和郁棠无缘了。他去找母亲林氏,林氏直言不讳,还振振有辞地说这是在帮他。他当时就呆了,痛苦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整个中秋节都是懵懵懂懂中度过的。
偏偏他哥哥还劝他,说这都是为了他好,让他不要多想,只等着娶了郁家小姐过门就行了。
那一刻,他突然体会到了郁棠的愤怒——她明明是受害者,别人却都不以为然,不认为这件事做错了。
他顿时如坐针毡,在家里一刻钟也呆不下去了。
他虽然不能给郁棠一个交待,但怎么着也应该跟郁棠赔个不是吧?
李竣没有多想,凭着一腔热血找到了郁棠。
郁棠对他只有惹不起的避之不及,只有接受了事实的求饶,这让他的心里更不好受了。
明明他们能有个很好的以后,却阴差阳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李竣满脸羞惭,又低低地说了声“对不住”。
郁棠摇头,道:“我不会原谅你们家的。我们以后就当不认识。李公子也请早点回家,免得令堂又生出什么主意来。这次我运气好,有裴家三老爷伸出援手,若还有下次,我可不敢保证我还有这样的运气。”
李竣垂头丧气地走了。
郁棠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可惜。
李家可能就李竣一个人还有点良心了。
她转身准备上轿,谁知道一转身却看见了站在巷子口大树下的卫小川。
“小川!”郁棠惊喜地走了过去,“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去家里坐坐?”又看见他手里提了学篮,道:“是不是中秋节假过了,你来上学了?”
卫小川“嗯”了一声,道:“我听说我表姐马上要和你大堂兄议亲了?”
“是的。”郁棠见他小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不禁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你不喜欢吗?”
“没有!”卫小川道,“我表姐挺好的,你们家也不错,她嫁到你们家来应该不会被你们家讨厌的。”
郁棠一愣。
卫小川已道:“李家有一个小田庄和我外祖父家的田庄隔得不远。中秋节的时候我去给我外祖父家送节礼,我向表哥打听李家的事。他说,李家那个小田庄里雇的人全是从外地逃荒来的流民,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旁边的人家都不敢惹。他还说,李家从前跟别人家争田基的时候,那些人就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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