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口的混战刚刚告一段落,姚全全他们已经把那群闹事的异能者们彻底控制住,特监局的行动人员这才经浩浩荡荡地也来到了这里。
所有人都如路俏所说地交给了特监局,除了那个只会哭泣和尖叫的小女孩儿。
送走了特监局的人,姚全全还在向自己的叔叔夸耀着自己刚才战斗时候的英勇身姿,却没注意到包括他的叔叔在内几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因为刚刚天咏对他们说:“别以为事情就都完了,今天这些不过是小虾米,你们以后的麻烦还大着呢!”姚家人起初是不信的,一个事物的珍贵程度往往也是取决于得到它时的艰难,当胜利来之不易,人们自然更加更加尊重和珍惜,当胜利来得太容易,人们也就会忽视其下隐藏的忧患和危机。
有了路俏他们几个人在,这次的事情解决的太容易了,甚至让姚家的几个年轻人生出“异能者也不过如此”的感觉,让常年控制和研究异能者的某个人工智能差点笑出声来。
“如果不是今天路俏带着我们来到这,你们这些人,恐怕就要交代在自己家门口了。”这么说完,天咏的目光扫过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姚家族长,摇了摇头就走了。
忙了这么一顿,大家还没有吃饭,刚刚带着人怒剪那言咒师铃铛的中年妇人给他们准备好了饭——扣肉、炒笋、蒜苗炒腊肉、再有一罐草鸡汤一大盆米饭。
路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真饿了。
在所有人都在吃饭的时候,卿微走进了关押着那个“小女孩儿”的房间。
灵寨的女孩子在六岁之前接受的是世界上最“纯洁无暇”的教育——奉献、坚贞、忠诚。
对灵寨奉献,为灵寨坚贞,给灵寨忠诚,一切都为了灵寨,就是她们的纯洁。
在六岁的时候,她们会拥有自己的咒星,成为灵寨的“灵女”,从那一刻起,她们就会停止生长,直到十二岁的时候咒星消失,她们要么变成普通人,在短短几个月内内承受六年来成长的痛苦然后离开灵寨的核心,要么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成为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圣女”——外面的人称呼她们为言咒师。
灵女不同于言咒师,在于她们根本没有打开星咒海的能力,只能倚靠几个人共同的努力来施放一个咒术,成功率也比言咒师们低得多。
言咒师是星海的掌控者,灵女就是站在地球上捡到了陨石的孩子,陨石是星海的一部分,可拿着陨石的人与星空的之间的距离,和普通人并无不同。
这个小女孩儿,就是灵寨的“灵女”。
就和十二岁之前的卿微一样。
在房间的墙壁上贴了一个“不传声”的咒符,路俏从自己的衣服兜里掏出了从姚家女人那里换来的铃铛。
那个喜欢兔子性格又爽利的新婚小媳妇说只要抱着米糕玩一会儿就把铃铛给她,某个主人就非常厚颜无耻地答应了。
盯着几个小小的铃铛,卿微的表情很冷,若有可能,她永远都不想用到这些“秘术”,最好这些东西都与她人生的前十二年一起被完全地遗忘,可惜这两个人出现在她预见到自己会死之后,让她惶然又疑惑,必须要搞清楚他们到底都是什么人。
女孩儿被天咏打晕了之后还在昏迷,几个铃铛在她的耳边相互撞击着,发出了格外绵长的脆响。
卿微屏息静气,她十二岁就离开了灵寨,对于这种秘术的使用只学了一个半吊子,成不成的,她自己也不知道。
习惯了在键盘上敲字的手指变得有一点笨拙,可是没有丝毫抖动。
言咒师们世代传承的一生都是立志于以各种方式去触动命运之弦,那弦长到了无可见处,一个细微的震颤可能会导致尽头的巨大偏差。
可是没有人能看破命运,上一任言咒师留在星咒海最后的话语,是“命无常而心有恒,以恒心对无常,死得其所”。
卿微没有什么恒心,她认为早就把自己的全部聪明才智都用在了她十二岁之前,在她离开了灵寨之后,她只想当一个最平庸最平凡的人,靠自己的手去养活自己,靠自己的思想再加上自己的一生去实现一次真正对命运的改动。
这个“灵女”和“圣子”的出现,却让她真正感觉到了命运的“无常”,她费劲心机逃离的一切,命运就可以那么轻易地又摆在她的面前。
这么想着,卿微笑了一下,笑容苦涩难言。
铃铛撞击的声音再次的响起,这次的余韵比上次还要悠长。
当第三声响起的时候,那个女孩儿睁开了眼睛,她瞳孔放大、双目无神,显然已经被控制住了神智。
“你叫什么?”
“兰瓷。”
“今年多大?”
“十一岁……”
姚老头儿不太想让路俏他们现在就走。一方面是他越想越觉着天咏说的对,这次来的这些异能者一看就是小虾米,以后肯定还有更大的麻烦找到他们的身上,如果路俏他们走了,就凭借他们这些傀儡师们可怎么办呢?
到了这个时候,他开始后悔了,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女孩儿们都不学傀儡术,或者不该让小辈在学好了傀儡术之后就去各干各的,弄得现在整个姚家都毫无战力,最右前途的两个孩子还要被人带走了。
路俏给他提供的建议是申请特监局的保护,既然自己没能力又怕被伤害到,那就求助于组织嘛,林卓也在一边帮腔说其实特监局一直对自由蓝剑有点“想法”,如果姚家愿意配合他们工作他们会很乐意支援的。
与特监局合作?
姚老爷子表示他要想想,其实他更想要的是来自前任救世主的保护,还是那句话,不管她的性格有多奇葩做事多不符合常理,至少她是“安全”的。
全世界都知道,她是这一个多么可靠的存在。
只可惜这话他豁上自己这么多年磨练出的脸皮也说不出口。
此时的路俏正在吃饭,草鸡汤里面的鸡真的是吃草籽长大的,肉质很香滑又不油腻,鸡肉和鸡汤里面都是香味,不是多么的浓郁,却是真的干净又美味。“扣肉配米饭,神仙也不换”,肥瘦兼有也肥而不腻的肉质搭配颗粒分明的米饭,向来能极大地提升人的食欲,何况扣肉下面垫着的底材又是这边人家自制的咸菜,咸爽的味道吸足了油腻之后又释放了更多的味道,让路俏又能比平时多吃了几碗饭。
天咏看到自己的姐姐吃得这么开心,已经在打算临走之前再跟那妇人再弄点鸡汤或者扣肉放在车上。
在大部分情况下,路俏都是食不语的,因为她不说话,一手被方启航教导的天咏吃饭的时候也极少说话,姚全全是看着别人不说自己也不说,只有卿微也在的时候,会更热闹的一点。
今天倒是例外,热爱桌上聊天的卿微虽然不在,她这又多了一个健谈凑趣的公输钱。
因为历史原因,澜海人不吃海鲜也不吃河鲜,倒是因为绿地长得好,这里就变成了是南方罕见的大范围爱吃羊肉的地方。
公输钱跟路俏说的,就是离这里不远的县城,有一家做全羊宴的老馆子。
“我们这里的羊肉膻味不重,也就不像北方的羊那么香,但是肉质嫩,羊肉就红烧,羊血就做汤,羊肝最好是清煮熟了之后蘸着一点盐吃,羊头肉也做冷盘。此外,还有羊脑羊心都各有味道,他们家的红烧羊肚那是一绝。”
公输钱自己说的津津有味,仿佛那一大份一大份的羊肉就摆在他的面前,旁边吃着又听着的人都被让的描述所吸引,忍不住问他全羊宴的细节。
这也就是公输钱的本事,只要他愿意,他能第一时间发掘别人的爱好,也能第一时间获取别人的好感。
比如路俏的好感是吃,而他要做的,不过是把自己曾经吃过的好东西挨个拿出来晒一晒罢了。
等到他开始形容那羊血汤香浓滋味的时候,餐桌旁响起了接二连三吞口水的声音,正是几个佯装路过的姚家人,听着公输钱讲的这么精彩,都忍不住驻足旁听。
已经吃了四碗米饭的路俏觉得这公输姳的这个后人真是越看越顺眼了,不仅长的像自己的好朋友说话做事也算明白,更重要的是,他跟自己一样似乎对吃有格外的兴趣。
所谓志同道合,要的不就是这种对方说的你都感兴趣,你所想的别人都能理解的感觉么?
一群人正说着、听着兴致高昂,卿微猛地打开了房间的门从里面出来了。
那个“小女孩儿”还在床上躺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反而是卿微脸色苍白如鬼魅。
因为那个被特监局带走的言咒师,叫卿冕。
是她在灵寨里唯一的朋友。
她大口喘着粗气,似乎这样能排遣掉自己心里浓浓的压抑和郁结,这些痛苦来自于记忆也来自于情感。
“你们,会怎么对待刚刚那个奇怪的男人?”卿微问正在啃鸡架子的林卓。
她的手里被路俏塞了一碗盖着扣肉的米饭,上面的鸡翅很明显是某个武力值超强的人替她抢过来的。
捧着饭碗,卿微觉得自己身上的沉重感似乎消退了一些,再看见路俏面无表情又给她从姚全全眼皮子底下抢到了一大勺刚上桌的肉末蒸蛋,她的脸色又渐渐恢复了正常。
没事的,事情都可以解决,自己连死亡都可以面对,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就算再不能,也总有个硬邦邦的包租婆让自己轻轻依靠一下。
林卓想了想,放下了手里的鸡架子:“按照今天这个事情的严重程度,他大概会被送到都城,那里有特别关押他们这些人的地方。”
“哦……”卿微咬了一口鸡腿,慢慢地嚼了,慢慢地咽了。
“那如果,他是灵寨的“圣子”呢?”
灵寨,千年来谣传出现世上八成言咒师的地方,他们似乎身体里就隐藏着言咒师的基因,凡是史上留名的言咒师,无一不与他们有关,即使不是他们的族人,追本溯源,也与他们的有着血缘上的亲近。
林卓看着卿微:“灵寨不是只有圣女么?”
言咒师不是只有女人么?对于灵寨的种种奇诡规矩也略知一二的前“专业人士”对卿微的话表示了怀疑。
卿微转头看向路俏,她问自己家的包租婆:“这个家伙到底有能给几成的信任?”
嘎?
林大保姆没想到卿微会突然问路俏这样的问题,他再次放下鸡架看着自己的工作对象,突然觉得有点小紧张。
路俏想了想,默默用手比划了一个“五”。
在她心里,能有五成信任的就是已经能够将后背托付给对方的同伴了。
但是林卓不这么想,他默默低下头,突然觉得对这满桌的饭和刚刚公输钱描述的全羊宴失去了兴趣。
姚全全看林卓这个样子,忍不住问道:“那我呢?”
路俏面无表情地给了个“二”。脑袋不够好使,不怕被他背叛,只怕他变成猪队友。
如花似玉的傀儡师也萎了。
天咏看看那俩倒霉蛋,觉得自己不用问了,在行动力上姐姐对他的信任是十成的,但是在人品上,姐姐对他的信任是零。
真糟糕啊。
卿微没问路俏能对她有多么的信任,路俏的反应让她选择不再向林卓和盘托出。
吃完饭之后,卿微拽着路俏去了别处。
公输钱和公输全全继续去纺线,啊,不,是去联系使用新的控魂丝。
林卓明显被打击的不轻,一个人在河边走来走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趁着没有人注意,天咏端着一点吃的去看那个女孩子,他早在打晕她的时候就读取了她的记忆。
灵寨的灵女?言咒师传承的秘密?
他真的很感兴趣。
在另一边,卿微右手两根手指交叉,轻轻戳在了路俏的眼睛上。
睁开眼睛的路俏,看见的不再是原本空空的房子,而是漫天的繁星。
“这就是言咒师的世界。”
卿微指着一颗升到很高处的咒星说:“那是我十二岁那年一个咒语,我希望从今以后男人和女人一样都可能成为言咒师。”
为此,她把自己大半的力量都用来加固和托举那颗咒星,直到现在。
“可是到了现在我才发现,那不只是一个咒语。”
卿微的手指轻动,她们两个人仿佛瞬间穿梭就在星海,其实是整个星海被这个言咒师拨动。
“如果有一天,男人也能当言咒师就好了。”男孩儿看着女孩儿身上蓝色的纱衣,眼中满是羡慕。
女孩儿笑着说:“那你就会成为第一个圣子。”
这两句话也被这颗咒星记下,成为了咒语的一部分。
这个场景就是一个虚影,女孩儿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就消散于星辉之中,留下那个男孩儿,脸上渐渐出现了一个竹子样的纹饰。
“一个言咒师,一手打造了另一个言咒师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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