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晨读的学生们或是因为冷或是因为地方难走亦或者是因为这里此时没有了赏心悦目的景色,于是纷纷离开了这里,让这个小花园变得冷僻寂静了起来,更适合另一群人把这里当成新的据点。
方来来斜眼看着站在自己眼前这几个学校里有点名气的混混,打心眼儿里他是看不上这些人了。
课本上说么,家雀不知道鸿鹄的志向啊,这些人就是些家雀啊家雀,还是冬天天一冷就会立刻被冻死的一群家雀啊。
这就是现在的方来来对于这些昔日对手们的评价,他也是忘了,如果没有获得未来三十年的记忆,他还是会继续跟这些人进行着不知所谓的争抢和争斗。
“我说过了,我不打架,你们谁是学校里的老大我也没兴趣,别惹我就行。”
哥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你们这些小屁孩儿是不会懂的。
十七岁的少年在心里如是说。
“凭什么不跟我打?你看不起我是不是?”头顶有一撮头发嚣张竖起活似天线宝宝的少年这么说着,手上就要做一点不和平的动作。
方来来垂手一挡,表情那叫一个不屑:“你们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怎么就整天想着让别人看得起呢?天天打架总有打不过的时候,到时候你们……”
少年仗着自己长得高,目光从这群人的头顶掠了一圈儿:“总有被人看不起的时候。”
在三楼,十几岁的小姑娘自从认识了那个漂亮的姐姐,就天天替方来来这个中二少年操着“小姨妈”的心,此时她从楼上往下看见一群男孩儿已经对着方来来呈现半包围的势头,立刻开嗓子喊他:
“方来来!你的课堂笔记呢?老师都来了怎么你的还没上交?”
少年立刻顺杆儿爬地说:“我得回去了,我对你们的道道儿是真不感兴趣,真的。”
为了增强自己的可信度,他还整了整自己胡乱套在羊绒衫外面的校服:“咱现在都得好好学习啊,是吧?”
摆出的那副好学生模样,差点看吐了几个熟知他以前作风的不良少年。
眼瞅着方来来大模大样地走了,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子从教学楼的后门悄悄溜了出来,他就是前几天带人打方来来的那个家伙,动手打破方来来脑袋的狗毛男孩儿被他爹妈带回家了一直再没回来,小胖子落了单又得罪了能一下劈掉实木桌角的方来来,只能混在高二的这群混混身后了。
“陈哥,他不出手没关系,我有办法。”
那个孟雅言可是能为了方来来在教导主任面前大吼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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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自以为是解决了问题的方来来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要给别人带来怎样的麻烦,在晚上放学的路上,他跟林卓打着电话。
“老林啊,路俏的脑袋是怎么回事儿,有时候看起来好正常,有时候看起来完全不正常啊,前几天居然说要送我个跑车,呵呵,还是几百万的跑车。”
少年想到当时的路俏突然就来了一句送自己车,真的很想笑,路俏这个人啊,虽说屡有奇招,但是毕竟阅历太短,不知道有些东西的昂贵程度是说出来就会让想买的那一方尴尬的。
“哦,那你要了么?”林卓的语气很随意,手上却迅速调出了路俏的财产资金流向。
方来来又呵呵了一声:“我又不傻,当然说不要了,万一她发现自己买不起犯病了怎么办?”
电话里传来年轻人满不在乎的声音,让林卓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果这货知道真相,大概犯病的就是他了。
“哎,我一直也没问啊,我就是好奇一下,路俏说要给我个在重川的院子让我赚零用钱,我当然信她有院子,就是在重川太远,一个院子也赚不了什么钱……”
方来来还在跟林卓拉拉杂杂地讲着这几天他收到路俏的各种“示好”。
林卓的语气有一点急切:“你要了么?”
“啊?当然没有啊,我要那么远的一个院子干嘛啊,直接回了她一脸的呵呵。”
呵呵,在现在这个社会里代表了多重复杂的意思,其中应用最广泛的已经不再是喜悦,而是——你傻,你真傻,你傻的全世界都知道了。
听到方来来没要,林大监察官长出了一口气。
“呵呵。”他也学着电话另一面的少年,用这两个字作为他们这次谈话的终结。
接着,他又接通了与路俏的对话设备。
在两边都是摊贩的小道上,路俏手里拎着两个肉夹馍,馍是挂在泥炉子上烘烤的,肉是在铁锅里炖的,剁碎的肉里放了一点青辣椒和碎芝麻。
拐角那边有一家鲜肉的小馄饨,她刚刚去吃了两碗加香菜加醋加胡椒粉不要葱花的,小馄饨这种东西在人来人往的道边坐着小马扎捧着吃总是格外有感觉的,热气儿从吃客眼前转个圈儿就过去,那就是比那些行色匆匆的归人们多了几分的从容和暖意。
肚子里有了馄饨手上还有肉夹馍的路俏正对着一家炸臭豆腐的摊子发呆。
“方来来跟我说你要给他买跑车,还要给他一个园子玩儿?”林卓眉头轻皱,方来来说的在重川的院子并不是院子,而是“园子”,有山水草木九曲回廊馆阁亭台的园子,在一百年前是路乔的私产,在过去的一百年间作为“路乔故居”成了当地著名的旅游景点,无论是杜撰的故事还是真实的历史,人们都知道路乔在非战时是把那里当做家的。
林卓知道的自然比别人更多一点,在庆朝最后几个月的时间里,为了维护摇摇欲坠的统治,无论是庆朝的末代皇帝还是摄政公主都在极力地拉拢路乔这个“清世军”的领导者,整个重川当时都被划为了路乔的封地,而在革命爆发之后,路乔不仅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新国建立的将领,也是在第一时间就将自己的封地交到了新国领导者的手中。
她只当了两个月的重川候,却是整个历史上第一个女侯爷,也是唯一的女侯爷。
且不说这个园子现在每年上千万的收入,只说它作为一个没来及挂上侯府牌子的宅院,经历了战争、革命……等等变迁,其历史价值甚至远远超过了其中美轮美奂的风景。
也就是收藏着如此历史的园子,现在这个女人轻易地就要交给另一个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人。
林卓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现在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也可以说,他从来没弄明白这个人到底想要什么。
路俏“嗯”了一声,还是掏出了十块钱放在了臭豆腐摊老板的收钱筒子里。
“要一个大份,一半黑的一半黄的,要辣椒。”她对着老板很认真地交代着。
“你不能这么大方,不说那个孩子还没成年,你把东西放在他手里就像是把热炭扔给他一样,就说你现在全国有十几处产业都在进行清点,你要是再送两次说不定我们整个stj都要去接受经济审查了!”价值上亿的资产就被她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轻松送人了,作为监管保护她的stj肯定会被人当成反贪典型调查的。
“哦……我忘了,现在是不到十八岁不算成年人。对了,你们缺钱么?”百年老古董慢吞吞地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装着十几块臭豆腐的铁筛子浸到了热腾腾的豆油锅里,整个油锅顿时翻滚了起来,臭豆腐里的水汽逃难一般地逸出,带着豆腐的臭味儿和油的香味儿。
这是成年不成年的事儿么?这是缺钱不缺钱的事儿么?!
林卓默默吞了一下口水,缺,他们是真缺……但是再缺他们也不能开口呀。
“总之你别再说给方来来财物的事情了,现在几波人都盯着方来来呢,别忘了他现在身上还有糟心事儿没解决呢。”林卓意有所指,当然,,他没指望路俏能听得出来。
糟心事?路俏歪了歪头,完全没放在心上。
臭豆腐摊子的老板手上一抖,所有的豆腐块乖乖翻身继续接受着热油的包裹,直到灰褐色有点发绿的臭豆腐变成了黑色,原本泛着黄的则变成了金黄色。
在这样颜色的渐变里,路俏的神色越来越专注,很多年前,她吃到的臭豆腐是蒸熟的,撒了芫荽和五香粉,旁边还有比她小的女孩儿捂着鼻子。
“好臭啊,臭的能吃么?”
“当然能吃了,我吃了好多次了。”
在路俏的身后传来两个小女孩儿的说话声,像是穿越了百年的时光,从一个街头,到了另一个街头。
那个街头,有两个刚刚认识的女孩儿,其中那个矮个子,踮着脚想用身上的金丝蝶舞佩给另一个女孩儿换一碟臭豆腐。
再后来……呢?
洒上香菜,浇上汤汁,老板笑容满面地把小纸碗递给了路俏,两色的豆腐块堆堆叠叠,还插了两根竹签子在上面。
后来……只剩下一个人,端着一碗调制手法不同的豆腐,站在一百年后更加热闹的街头了。
路俏咬了一口豆腐,香油辣椒卤汁烧出来的料浸在了豆腐的每一个细孔里,咬下去是满嘴的汤汁和让牙齿感觉愉悦的酥壳。
伴着嘴里久久不去的香臭味儿,路俏一步一步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肉夹馍已经凉了,但是味道还会不错,肚子里的馄饨消化得差不多了,可是手心的暖意还没有被驱散。
记忆里有苦涩和悲伤,记住那些美好的,也就足够让她继续走下去,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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