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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顺定鼎天下之后,重修皇家族谱,排了一千多代,太祖之后的前八代为“雨奉乾承、决疑断法”,雍乐皇帝是第四代,名叫凌承嗣。当然,太祖之前的前辈们也有族谱、追封。

庙号、谥法也是后一代为前一代追封,大顺三代皇帝凌霄、凌奉翊、凌乾钰分别被追封为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圣祖仁皇帝。一家有两个“祖”,与大明的明太祖、明成祖有一拼。

当朝雍乐皇帝庙号未定,在历史上,庙号一开始是为死人加封,后来活人也可以封了。谥号则是君主、大臣皆可以封。

余彪头顶地跪在大明宫殿内,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虽老却面皮白净、无半颗胡须的戴权把秦业密折送到御案上。

对于此事,雍乐高度重视,他私下勤心礼佛,不予多少人知道,身穿黑色衮服,雍乐拿起奏折:“是秦业密交给你的?可有他人知道?”

“回禀陛下,此事除秦郎中,无他人知晓,吉壤之事,是卑职连夜奉进来的。卑职在京里当差,此事亦属卑职本分。”余彪脑门稍稍离地,耳朵专注,他只要稍稍听声音波动,就能揣测皇帝的情绪。

雍乐不发出声响,扫完密折所奏,不禁勃然大怒!鼠辈贾珍!竟然敢箭射朕的吉壤,不想活了吗你!抬头瞧见金柱上挂的先帝条幅“戒急用忍”,雍乐皇帝的怒火腾腾腾地烧在五脏六腑里面!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贾珍亵渎朕的吉壤,就是不诚,不诚,如来佛怎么保佑朕?该死!

“贾珍这厮屡次藐视朕躬,着实可恶!朕姑念贾家历代先辈战功劳苦,不想他这等骄纵!欲演勋臣外戚之乱事!朕每施浩荡皇恩,他却不思图报!”雍乐皇帝眼神森冷地拿朱笔批了几笔,“余彪,你把密折送还秦业,查清吉壤之事之虚实,回来奉朕手谕……”

贾珍干涉了他虔诚的吉壤之事,简直不能容忍!

戴权翻开御案底下的奏折,进言道:“万岁爷息怒,前儿奴才见了贾珍之子贾蓉以监生名义连续上奏两份折子,内阁意见不一,请万岁爷圣躬,乾纲独断。”

本来贾蓉奏折经通政司递进内阁,内阁首辅的票拟意见是通知国子监革掉贾蓉的监生,却有其他辅臣意见不一,递进司礼监,戴权与其他秉笔未作批示。戴权也算对贾珍拿钱办事,仅仅看在贿赂上面,就一直把这封奏折压了几天。

这里面有门道学问,奏折天天都有,有的奏折经过司礼监太监的手,一直放在底下,能压几个月、几年。

如果是刑部勾决死罪的人名奏折,一直压在下面,明明今年死罪,可以拖到明年,这是保命的学问啊。

本着拿钱办事,戴权之所以压着,是想等到皇帝心情好了再说,更有希望,否则,以后没人贿赂他、找他办事了,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但这回触到了雍乐霉头,快批到那两份奏折,迟说不如早说,帮他们不如迎合万岁爷,对于贾珍贾蓉的倒霉,戴权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了。

“哼!宁府早削了爵、脱了宗,贾蓉这厮小小监生,安敢议政,此乃僭越,内外大小臣工中官,无不由朕乾纲独断!着国子监除籍!锦衣卫论罪来说!”雍乐皇帝怒不可遏,朕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怎么一点吉壤小事你们都要来践踏朕?朕容易吗?

贾蓉的第一封奏折,是恭敬地承认大宗一支的罪孽,并从先祖劳苦功高方面来说,希望皇上稍动恻隐之心。第二封是临时递上来,高明在没有攻击谁,就指出秦业在皇庄附近胡乱施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说秦业乱来。

然而,秦业是雍乐皇帝私下里亲自派的,就是第二封奏折,彻底地把贾珍贾蓉打进了深渊。

……

这几日贾琮还在秦府看书写字、磨练八股试帖诗,秦业走时留下了题目,宛平县学有月考、季考,贾琮虽是挂名,不进县学,为堵人口舌,月考季考他都到孔庙参加过了。

月考、季考由教谕、训导出题、监考,如果出钱贿赂,不是死板的教谕训导,也是能轻松过关的。

岁考、科考才是关系重大,和院试差不多,由学政坐镇把关。在封建社会,学政这职位虽有人羡慕,怎么说也是三品孔雀补服,省教育厅厅长,可以拉拢不少门生。但是,学政是最不保险的官位,不说乌纱帽,小命都可能随时丢掉。贿赂、泄题、不公等等,一经查证,事情太大的话,学政是要杀头的,而被考生弄得回家种田的学政,也不在少数。

所以,刘学台也不会公然出岔子,贾琮的时文必须过关,因为他是院试案首,岁考、科考不好看,说明刘东升有眼无珠,这口子必须堵。

岁考是重新排定秀才等级的考试,分为六等,一等廪膳生、二等增广生、三等附生,五六等会有警告、处罚,岁考不过,革除功名。

“廪”是国家仓库的意思,贾琮现在是宛平县学一等廪膳生,成绩优异,领政府补贴。

科考说简单点,是乡试之前的选拔赛,全国的秀才有多少?五六十万都是往小了说,他们各自往所在户籍省城参加乡试,这么多人,全部都能参加吗?不是,必须经过学政科考选拔,卡掉大部分人。

也就是说,不是所有秀才,都能参加乡试。

《儒林外史》的周进,背景是明朝,周进来到国子监门外大哭,遇到好心人帮他捐了监生,才能参加乡试。

科举和现代各级考试一样,充满了无尽的艰难、心酸。

那种心酸,当事人最能体味,蒲松龄才华横溢,考不过,也只能当一辈子的塾师,冯梦龙到老,才是贡生(秀才入贡,国子监学生),吴敬梓本人,也没考中进士。

因此,贾琮虽然中了秀才,但谁也不能肯定他必过乡会殿,“伤仲永”的故事,是多少古人真实的血泪写照。

……

三日后,余彪便服过来秦府书房,“公子是否考虑过豫亲王的事?你其实见过他了,若公子今岁这一科不中,王爷说也能以秀才入国子监当优监,等下一科再说。”

“再说吧,我终究年龄小些。”贾琮知道这是余彪交好他的枢纽:“千户大人叫兵马司、兵杖局运作过了?”

兵杖局属于内宫二十四衙门的十二监八局四司之一,余彪升了副千户,正是皇帝亲信耳目,锦衣卫直接对皇帝负责,所以余彪今日的手脚比以前广了。大顺为杜绝明朝的太监专权现象,东厂、西厂、内厂全部革除,锦衣卫也不归太监管,老大仇斌也是勋臣,一等轻车都尉,女儿入宫,是国丈。

“何止是兵杖局,巾帽局、针工局也有人栽赃了,万岁爷只叫锦衣卫论罪,这功劳没人和我抢,贾珍贾蓉,这回死定了!”余彪狞笑:“我现在就带人去抄家。”

贾琮却无半点喜意:“我跟大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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